胡礼垂手,下意识抚上隆起的肚子,有些倦意的阖眸歪在魏煜怀中休息。
他不担心魏渊会护不住叶汀,只是怕叶汀自己先撑不住……
五十五、
叶汀醒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再无回天之力。
他是疼醒的,胎儿入了盆,撑入耻骨卡在下面,疼的躺不住又坐不住,喘着粗气惊醒,恍惚才发现自己还在寝殿里睡着。
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低眉顺眼,殿内压抑到了极点,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叶汀盯着帐子上金线绣出牡丹富贵图半晌,强撑着坐起身来,这般一起肚子里坠痛更甚,疼的他咬破了下唇才没有叫出声来。
“君后。”一行宫女俯身跪下,态度恭谨。
叶汀没说话,一手支着床榻,一手捧着肚子,深吸了两口气才颤着身子站起来。直起腰的刹那,下腹的胎儿又顺着往下面走了点,不安的翻腾了几下。
叶汀抽了口凉气,惨白着一张脸往外走。
宫人见状忙去拦他:“君后,陛下吩咐奴婢好生照顾您,您这时候万不可出去。”
叶汀也理会这些人,只是看向一旁的掌印公公:“沈堂呢?”声音一脱口,他才发现竟是哑的厉害。
那掌印公公神色一惊,俯身跪了下去:“君后还是快回去躺着吧,奴婢这就去报陛下一声。”
叶汀眯着眸子看了眼窗外,那日头明明高高悬在天上,却冰冷到感觉不出一丝暖意,马上就要至正午了……
……
自古罪大恶极者斩首于正午闹市街口,以警世人。
刽子手将刀锋上蘸满了冷水,大理寺卿亲自监斩。
冰冷的阳光落在铡刀上,泛着无情的光泽。
若走到生命的尽头,你会看到什么?
沈堂眼前划过无数光阴辗转,幼时小心翼翼的在宅门中生存者,嫡母的冷眼,嫡兄的讥讽,父亲的漠视,还有生母冰冷的牌位。
在那些岁月里,唯一的暖阳大概是那个会悄悄往他手心里塞一只包子的小姑娘吧。她有最清秀的眉眼,她的脸颊泛着比霞光还美的柔软色彩,那是他此生最大的期许。
那,最难忘的是什么?沈堂恍惚见似乎看到那年的西北,天高海阔,把酒言欢,同生死,共袍泽。
如此想来,人世间这条路,他尝过辛酸,品过孤苦,也得到过最温暖,体会过最炙热。
不虚此行,不枉此生。
如此已矣。
……
叶汀步子踉跄的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满地的血刺得他心口疼。
他几乎不知自己是如何上前的,待反应过来,沈堂的头颅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
血的温度还未曾冻结,淅沥沥的落了一身,心头像是被绞碎了一样疼,叶汀有些茫然的坐在地上。半晌,他撑起身子,挪到那倒下的身体前,将头颅放在一起,抬手解下自己身上的轻裘,缓缓盖住尸首。
沈堂的一只手还露在外面,青白一片,冷如冰霜。
叶汀握住他的手,缓缓阖眸,自言自语道:“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当年我们那么拼命,就为了脚下这块土地。那么努力的活下去,在那种修罗场上爬出来,却又把命丢在这里。我们为了什么……”
叶汀的声音像是揉进了砂石,磨得心头鲜血淋漓,他茫然的睁开眼睛,脸上是从未有过失魂落魄,他觉得有些冷,冷的唇齿发紫,止不住的哆嗦,忽然又心头蒙上暴戾,一拳狠狠砸在地上,指骨磕的皮开肉绽。似要将怒火宣泄出去一样,朝沈堂怒道:“说好的喜酒呢,说好的活着出去呢,你欺我……你欺我!都说了你的命是我捡回来的!你……”
话音戛然而止,叶汀忽然弯下腰去,半晌哽咽出声:“是我没用,当年我能用命替你挡刀剑,可如今……我谁都护不住……”
叶汀才明白,原来这世上最可怕的永远不是敌人的刀剑相向。
他起身,带着沈堂的尸体,沿着街头巷口,一路往下走。
至少他要送沈堂回家。
最后这一段路,由他来陪沈堂走。
叶汀曾道,沈堂的这一生被太多人所辜负,父母兄长,至亲至爱,到头来却死在曾为之流血拼搏的土地上。
当年说好的荣归故里,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那些高居朝堂,一身清贵的文人墨客们呐,他们没有滚过边关的风沙,却用一支笔一张嘴就将他们的功勋全部抹杀。
他们背脊上的每一道伤疤,换来的又是什么呢?
沈家大宅的门匾上高高挽着白色的团花,主母的灵堂上有香火和供奉。
沈家嫡长子见叶汀进来,身后的马车上是被轻裘裹住的尸体。对上叶汀眼睛的刹那,他惊声道:“你要干什么!”
叶汀视线落在灵堂正中间的牌位上,平静而冰冷道:“你说这是为什么,作恶的人能被灵堂以供,而除恶的人却要暴尸街头。这,公平吗?”
沈家嫡长子刚想要说什么,忽然看见叶汀手中剑光一现,剑锋已经将灵堂上供奉的牌位劈成了两半。
“死者为大,你这样会遭天谴的!”沈家嫡长子凄声叫道。
“天谴,你说什么是天谴?”叶汀的指尖抚过剑锋,凌厉的指向沈家嫡子:“你一个废物却夺走了沈堂的一切,你夺他妻,顶他职。你们都负了他,为什么他死了,你还好好活着?”
沈家嫡子颤抖着身子,徒然瞪大眼睛,头颅飞出去的刹那是什么感受?你眼睁睁看着天地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