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门时外面猛地灌进一阵风,吹乱了后两排课桌上的书页,不少人投去愤怒的目光,许书砚的眼皮也抬了抬。
正好前方的眼镜男转身向他求教,是道颇有难度的高考真题。对方诚恳地简述思路和疑惑,他也认真地直起背,低头细看。
看题的时候听到眼镜男顺口问:“说真的,你到底为什么来我们班?”
“因为风景不错。”许书砚说着,手指指向窗外。
眼镜男方头方脸,憨直地顺着他指去的方向看,一无所获。
高三这栋楼靠近学校南门,那扇门从门到锁都锈迹斑斑。翻墙倒是不难,手劲大的男生用力一撑,轻易就能翻过去。
南门外是n市老城区狭窄的街巷,附近有大片的居民区和一个菜市场。
许书砚给他讲完题就侧过身去,视线越过梧桐树树冠,很快找到坐在南门墙上的身影。
从他的角度看那人是个侧影,左腿曲起,左臂搭在膝盖上,右腿伸在外面悠然地晃荡,像只飞过时停下栖息的大鸟。
四、五分钟后,他跳下来,慢慢往回走。
成功解出正确答案的眼镜男兴奋地回头再次道谢,见许书砚不错眼地看向窗外,好奇地站起来,也跟着看,想起刚才他说过的话,纳闷地自言自语:“……这也算得上风景么。”
许书砚双唇抿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看到前面这排树了吗?刚好有三楼那么高,我之前那个教室在二楼,被树遮住了,看不到啊。”
对方听不懂,摇摇头,重新坐好。
此时太阳钻破云层,大风吹得梧桐树枝叶相拂,晃出细碎的金色。
那人从拖曳一地的树影间走出来,由远及近。许书砚看见他双手放进裤兜,微微仰头,走路时松垮垮的,寡寞的样子。想到未来一年都会和他坐在同一个教室,他愉快地伸了个懒腰。
*
教室后门旋开一个弧度,门板与门轴发出轻微咬合声,在一片寂静中颇为刺耳。
众人纷纷回头。
殷渔没去理会,泰然走回座位,仿佛刚才只是去上了趟厕所。
坐在讲台上的英语老师远远地看来,什么也没说。
空气中漾开一股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
许书砚转来两星期,过去的老师课间找来十一次。
有时是数学老师,有时是信息课老师,有时两个人一起来。
他们表情丰富,措辞激烈,像在用力拉扯一个自甘堕落不知悔改的人,苦口婆心地为他痛陈利弊。他也不着急辩解,低眉顺眼地听他们说,
“你那个时候非要来,好,我让你来,让你看看竞赛班和普通班的区别。没想到你还真的不走了?”
“何陶然和李鲸都保送了,他们的成绩当初还不如你,你必须回来。”
“我们省noi大的老师都带着意向书来堵你了,你居然不签约!天爷啊,给我一个信服的理由好吗?”
三个人堵在教室后门外,信息课老师一脸崩溃地说出这句话时,殷渔刚好上楼经过。正是早读课课间,他手里提着豆浆和烧饼,清楚地听到“t大的老师”几个字,下意识瞟来一眼。
他有张叫人过目难忘的脸。
一双大眼明亮清湛,顾盼撩人。蔷薇色嘴唇。眉如墨画,面如桃瓣。
明明一副血海祸水的好模样,可惜整个人恹恹的,没什么神采,视线与许书砚相撞一瞬就撤走。
本就不宽的走廊被三个人占去,殷渔绕过的时候上臂碰到许书砚的背,他当即浑身一凛,心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痒。
上次的烟味又飘来,因为挨得近,三个人都闻到了。
干燥的皮革味,涩涩的草香。
两位老师脸色差得可怕,没等殷渔走远就扯开嗓子:“你看看!和这种人在一个教室里,能学什么好?许书砚,你……”
“不好意思,”许书砚听到不怀好意的“这种人”三个字,一张脸骤然降温,声音像带着锋芒的冰刃,极寒极冷,“我肯定不会回去,两位老师来多少次我都是这句话,何必再浪费时间。过去的教导很感激,谢谢。”
不等对方反应,他大步走进教室,看到殷渔已经坐下,一边吃烧饼一边看漫画。
不像其他人躲在桌箱里看,或是用书遮挡,他靠墙坐着,两条长腿架在旁边的凳子上,看得大大方方。
察觉到被人注视,他的眼神小刀子一般锐利地剜来,藏满机警的防备。
许书砚微怔,觉得他连拧起的眉毛也迷人,舍不得转开眼。
倒是殷渔,见他没有恶意,低头不再理会。
*
下午放学后下起雨。
雨丝又细又轻,沿途的街景被濡湿,色彩浓艳生动,卖水果的红伞下小灯泡一颗颗陆续亮起。风里有秋天的凉意,湿漉漉的青草味在空气中洇开。
许书砚很想几步快跑上前,问问前方的殷渔要不要一起打伞,但他忍住了,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殷渔比他矮一头,172的样子,穿着灰扑扑的圆领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身材纤瘦单薄。走路时总是微微仰头,腿型很漂亮,像走t台的模特。许书砚抬高伞檐,一瞬不瞬地盯着,目光从小腿往上,很快触到一个硕大的。
他眼睫微垂,伞檐又低下来。
出了校门向右,是一条缓慢向下的坡道,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中途左转进入一条窄街。街道很长,走到头是个十字路口。路面在这里陡然宽阔起来,变成四车道。
过了斑马线,殷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