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楠神秘一笑,扯着嘴角并不接这话茬儿,只是埋头呼噜碗里的豆浆,等着那吃饱喝足了,桌底下那腿一蹬,微斜的侧脸在白芒一片的光暗中眉眼锋利,但是她唇角上扬的弧度却显得柔和明媚,带着女人的细腻和男人的刚毅。
她极有耐心地等着蒋立坤也终于撤了碗,这才漫不经心的随意扯了个话题,“刚才那个人叫谢世勇,以前是我手底下的兵,后来得罪了人,就被撸下去换到别的地方了,为了他,我可费老鼻子劲儿了。”
见自家小表弟还一脸莫名的表情,歪着嘴嗤笑了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微敛,“这人虽然位子不高,人也不圆滑,但胜在忠心好用,以后你有事儿可以去找他,说不得什么时候还能发挥点奇兵之效呢,哈哈……”
蒋立坤盯着吴楠深邃的眸子看了几秒,总觉得这几天他家表姐的态度有些古怪,尤其她提起的这话茬儿本身就是非常敏感的话题,弄的他现在都有些搞不懂吴楠到底在想什么了。
段瑞带着钱学明出面交涉的时候,蒋立坤就跟在吴楠身边静静地听着两边说着场面话,看着两边菜市场买菜似的讨价还价一番,明明不过三言两语,待分开的时候,两边的利益已经分化完毕,吴楠的神情倒是沉静的很,面对段瑞的让步脸上不咸不淡,就连那嘴角都抿得直直的。
“坤子有空一块聚聚,啊,咱们可好久没一块吃顿饭了,别是还记着上次那事儿吧,”临走,钱学明看了一眼蒋立坤,拍了下他的肩膀,熟捻笑道。
蒋立坤咧着嘴笑笑,迎着光的眼睛半眯着,一时倒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思绪,而面上更是好兄弟似的捶了下钱学明的胸口,亲密无间般笑言,“哪能啊,这不是手底下还有点事儿嘛,有空一定一起吃顿饭,回头帮我问候一下钱叔叔和钱阿姨。”
段瑞走后,吴楠就倚着那车门边抽烟,她的动作很娴熟,就连夹烟点火的姿势都熟练的堪比一个烟龄超过五年的老烟民,她仰着脑袋靠在车门上,脸色平平,抽一口烟便吐一个烟圈,好似这样能把胸中的郁气都发泄光似的。
蒋立坤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家表姐这样明目张胆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吞云吐雾,想要伸手去拔她嘴里的香烟,却被吴楠灵巧闪过,不由有些尴尬又关切的问,“楠姐,你怎么也抽上烟了,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的……”
“偶尔压力大的时候抽一根,没事儿,”吴楠狠吸了一口烟,弹弹手上那烟灰,斜着眼不以为意地回了句。
大风刮过,那烟明明灭灭的也终于只剩下个烟屁股,吴楠顺手就将它丢在地上,用脚大力踩了踩,刚才还有些麻木的表情依然恢复了往常的邪气的笑容。
“走吧,姐还等着睡个回笼觉呢,哎哟,可困死我了,”面对蒋立坤的欲言又止,吴楠只是打哈哈忽略过去,启动车子之后就顺着原路返回。
“姐……”蒋立坤抓住她的手不让动,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和她谈一谈,但是对上吴楠平静的眼神,却又觉得再怎么真挚诚恳的语言,对比那残酷的现实都显得太过苍白无力,他再次感受到对于自己能力有限的窘迫和对权利的渴求。
一路沉默。
在车子离那海口远得即将看不见的时候,吴楠挑着眉再次开口,“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要带你来吗?”
蒋立坤愣愣摇头。
吴楠勾着唇哼笑一声,看着难得这样呆头呆脑的小表弟,缓和了声音向他娓娓道出她的用意。
其实像钱学明身边那一帮军二代,暗地里搀和,插手这些军火交易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但是只要不做得太过火,只要那层纸不被捅破,漂到水面上来,大家有的是办法将它平息,掩盖过去,这已经是圈子中心照不宣的做法了。
吴楠会被调到现在的位置上来,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都说帝王权术,擅于制衡,主要讲究的还是平衡各方势力,不使得某一方一家独大,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那么朝中势力势必被打散重组,势力格局总归是要变一变的。
而如今政局动荡,上位者的心思也不是那么好猜的,军方政界的势力格局被打乱重组已是必然,只是具体会怎么变革却要看上面那人的举踱言止了。
吴家这些年的势力看似壮大,实则内渐空虚,吴秉德的兄长虽身居高职,但是膝前那个儿子却并不是那么争气,就在前两年便因受贿之事被敌对势力给撸了下去,就算当时有吴家的强大背景撑着,也只能保他如今性命无忧罢了,再想争些什么,也只能冀望吴秉德这一边,但是巧的是吴秉德这代又只有吴楠一个女儿,虽然杨帆也算是他的孩子,但是这种只懂得扮弱求同情的儿子,还不如吴楠现在的实力强劲儿,说来说去,吴家的败颓已然注定。
姚玉姿最近挑女婿的行为,吴秉德既会有那含糊不清的态度,却是不无他自己的考虑,若是能缔结一个强有力的姻亲,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但是,上位者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个老牌子家族败落下去的,这样一来,段家的退让便有了必要性的举措。
“你啊,要是有段瑞一半的城府,那你现在也就不必这么苦恼了,”说到这里,吴楠不得不对着自家表弟长叹一口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