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误会误会。”钟檐摸摸鼻子,暗想着几十个女孩点不到,偏生点到了个男倌儿,“我不是那个……”说着又拢了拢少年身上的衣物,“我比你年长几岁,不用叫什么大人,还有,今天晚上,我暂且要在这里,你不用伺候我了。”
原本媚态尽显的男孩儿起初有些忐忑,看见钟檐不像是说笑,忽然眉眼一转,露出虎牙,“嗯。大人,你真是好人。”才不过是半大的孩子,故作老成,不过是生计所迫。
钟檐坐在桌案前,忽然想起一桩事来,抬头问,“小……香燕,你知不知道断袖是怎么回事?”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有一位朋友,大抵是有这个毛病的,有药医吗?”
小香燕一愣,眉眼笑开,“来这里的男人,大多数是为了猎奇,并不能称作真的断袖,也有少部分……是有这癖好的,只是他们隐于人前,娶妻生子,平安一世,也没有人知道,这个毛病,究竟有没有好。”
“哦。”钟檐答应了一声,若有所思。
忽然听得屋外一阵喧闹,只听得老鸨子的声音又急有促,“呀,萧相爷啊,小香燕今天身体不适,我去通报了一声……”伴随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正朝着这个房间而来。
小香燕也慌张起来,“怎么办?相爷不喜欢我接别的客的。”
钟檐暗想,萧相?萧无庸,想不到他竟然有这癖好。拱手道,“那么我就不打扰了。”说着撩起青衫,就往窗子外钻。
嫖客与被嫖,竟是他这个嫖客落荒而逃,真是好不狼狈。
索性二楼并不高,钟檐沿着屋檐走过去,稳稳落在了黑兮兮的胡同巷里。
当然,这样稳当的原因是因为有一双手托住了他。钟檐一愣,拍拍袍子,站起来,看了黑暗中比他还要高出许多的青年来,冷声道,“你怎么会会在这里?”
那人却没有回答,径直走到他的面前,清俊明朗的脸庞笼罩在黑暗处,与他不过是一尺之距,他的喘气低沉而短促,扫过他的耳廓,瞬时变得滚烫。
“你想要知道断袖是怎么回事?直接问我就好了。”
那人喉头干涩,却是怎么也无法忽略的怒气。
“问你?少爷才懒得管,你是喜欢男人,喜欢狗,喜欢狗,管我什么事?算我多管闲事!”钟檐的火气“腾”的一声上来了,气血翻涌,双目赤红。
申屠衍胸口剧烈起伏着,伸出手来抚过青衫公子挺得笔直的脊背,“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猫狗,我喜欢……”
才开口,却有一个拳头重重落在脸上,钟檐狠狠的将他扑倒在地上,便是毫无留情的一阵厮打。
申屠衍死死的箍住钟檐的身体,两个青年很快就扭打在一块,血腥味,汗液和眼泪都混杂在一起,弥漫在彼此的口腔中。
“不要说!不要说!”钟檐反反复复地说着,仿佛只要不说出口,一切都不会变,他还是他的傻瓦片,而不是现在不尴不尬不容于世的关系,“申屠衍,你这个死木头!白眼狼!混蛋……唔……唔……”原本厮打着的男人忽然低下头来衔住了他鲜红的唇,滑润的舌头钻进来,从舔舐变成了重重的撕咬。
钟檐起初剧烈挣扎,可那挣扎慢慢变成回应,他们抢夺着彼此口腔中的稀薄的空气,谁也不甘示弱。
纠缠许久,才放开。
“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猫,也不喜欢狗……我喜欢你。”申屠衍认真的,一字一顿的说。
钟檐坐起来,靠着巷子的墙壁蹲下来,囔囔自语,“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呢,为什么呢?我们本来可以相安无事的,然后忘记十五岁的荒诞,各自娶妻生子,按照正常的轨迹好好生活下去的。我们本来可以相安无事啊。”
他忽然抬头,眼里俱是痛意,很快又变得飘渺空洞起来,“我只是想要让一切变得正常而已。”
可是那个男人慢慢张开他握得死紧的拳头,将他的手与他的手重叠,交叉,十指紧扣。
“我陪你不正常。”
他的目光穿过申屠衍认真的脸庞,恍然想起他和申屠衍第一次打架,第一次和解,也是在这个窄窄的巷子里。一转眼,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会是当年的那个顽童陪着自己走得这么长的路。
“好。”钟檐低声笑,却笑出了眼泪。
那一年,他努力想要让他的大瓦片变得正常,却让自己也变得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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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消息。
一个消息是仓库里的那批赃物兵器不翼而飞,另一个消息是太守大人女儿女婿的忽然进城。
他们都说,这两个消息,对于那牢里的伞匠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推着他入地狱的另外两把刀。
这下,钟檐是非死不可了。
而另一方面,申屠衍又去看了一眼那片枯井,在太阳底下站了近几个时辰后,忽然决定放弃追查那批兵器的下落。
他知道,真相离他从来也不远,只不过是暂时蒙尘,所以他决定抓住能触碰到的那些片段。
他快马跑回城了,中午日头有些阴毒,官道上尘土飞扬,人倦马乏,忽的瞥见那转弯处竟有一座矮小的茶亭,隐于枯黄参天的古木下,落叶萧索,徒增羁旅漂泊之感。
他下来马,走进那家茶亭,这亭子是一对夫妻所经营,那妇人荆钗布巾,可他的丈夫却驼背瘸腿,面上竟布满暗疮疤痕,十分可怖。这附近并无村落,生意自然萧条,茶亭里只有一桌有人,似乎是押解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