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着金浦城。
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城墙上游走——那是金浦营的军士们在巡城,以防止匈奴夜袭。
老孟手按腰刀,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正巡视前,忽然神色一凝,伸出火把探向黑暗处:“谁在那边?”
一个人影走了出来,老孟和军士们连忙行礼:“校尉大人!”那人正是耿恭,他对大家笑了笑,笑容里却没有了往日的豪情。
老孟挥挥手:“你们继续巡逻。”军士们依令前行,老孟走到了耿恭的身边,低声道:“大人,你有心事?”耿恭看了看老孟,却不回答,而是反问道:“老孟,听说你在这西域,已经待了二十年?”
老孟愣了愣,笑了:“是啊,当年我随我爹行商,在这里遇上了强盗,我爹和随从们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装死活了下来,老家也没什么亲人了,就流落在了这里,后来参了军,想为我爹报仇。”
耿恭伸手拉了拉老孟,两个人倚着墙垛坐下,耿恭又问:“那你的仇报了吗?”
老孟似乎在黑暗里摇了摇头:“没有,西域这样的事太多了,谁知道是谁干的。”
耿恭又问:“那你后来,是如何进了决死营?”
老孟搔了搔头,迟疑了一会儿,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咳,一时没管住裤裆,睡了一个小寡妇……”
耿恭大奇:“妇女是死罪啊,怎么没杀你头?”
老孟忽然有些得意起来:“没错啊,本来是要斩首的,都给我绑上了,结果那小寡妇,跑来找主帅求情,加上我这么些年,也立过些功劳,这么七算八算的,就入了决死营,让我将功折罪。”
耿恭微笑道:“这样说起来,那女子倒是对你颇有情义。”
老孟点点头:“是个好女子,她说,等我服满了罪,就和我做两口子,过日子。”
说着,老孟转过了头,定定的看着耿恭:“耿校尉,我在这边关多年,军中好汉没少见识,说实话,像你这样智勇双全的,不多。依你说,我们这次过得去吗?”
耿恭不答,站起身来,扶住城墙眺望出去,只见远处匈奴大营,火光点点,接地连天。
老孟也站了起来,依然是殷切的等待耿恭的答案。
“胡人不擅攻城。”耿恭望着匈奴大营,自言自语般说道,“而且又是联军,车师、匈奴各怀异志,不能齐心协力。我们虽然人少,又无援军,但守城器械充足,之前又得关大哥补充了一批粮草,只要稳守,不愁逼不退他们。”
听了耿恭这话,老孟不禁舒展了眉头,但是旋即又皱了起来,问道:“但是今天匈奴人说,柳城已失,我们没了退路,敦煌也难以得知我们这边的情况,如果他们长期围困下去,我们的粮草早晚要吃完啊。”
耿恭转过头,望着老孟道:“所以,刘郎中那边的毒药炼制,至关重要,我已经派了三十人去给他打下手,下次胡人进兵之际,就是败敌之时。”
说罢,耿恭嘘出一口长气,缓缓道:“我要给关宠大哥和所有柳城弟兄,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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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上午,随着悠远悲凉的胡笳声,一队队匈奴骑兵列成了阵势,站在最前方的,是车师王加特奴领军的车师骑兵。
匈奴单于和左鹿蠡王,在一众匈奴将官的簇拥下,嘴角含着阴冷的笑意,打量着前方的车师部队。车师战士的神情却都颇为紧张,甚至带着几分惊惧,加特奴的眼角,也在微微的抽动。
一员匈奴将官忽然纵马上前两步,来到了单于身边:“单于,你看城墙上,汉人又搞什么花样?”
一众匈奴人往城墙上望去,只见数十汉军高高竖起了一块巨大的灵牌,竟有五六个人高下,灵牌上书:“大汉校尉关宠灵位。”
“汉人这是要做什么?”左鹿蠡王喃喃自语,单于却笑道:“装神弄鬼罢了,又是汉人那套哀兵必胜的把戏。不必理会,传令让车师人攻城,你派几个千夫长,带两千精锐做好准备,等车师人消耗掉汉军锐气,直接抢城。”
胡笳再起,加特奴满面愤恨的拔出了刀,偷眼看了看后方不怀好意的匈奴人,恨声道:“给我上!”几员车师将领挥起马鞭,催促着车师战士向城墙压去。
城墙上,老孟手搭凉棚看了看,像耿恭禀告道:“校尉大人,是车师人。”
耿恭闻言一声冷笑:“哼,果然各怀异心,传令下去,匈奴人不动,我们也不用毒箭。”
不过一会,车师人的军阵已推进了不少,城头一阵梆子响,顷刻间漫天飞箭射来,车师人不断倒地,发出凄惨的哀嚎声。
“冲过去,冲过去!退后者斩,不进者斩!”加特奴在后面纵马奔腾,如疯子般吼叫着,拔出弯刀,斩杀了两个故意放缓脚步的士兵。车师将官们也劈头盖脸的用马鞭抽打这军士。
车师人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一会儿工夫,已有数架云梯架上了城墙,无数车师士兵在灰瓶、金汁、檑木、滚石、飞矢的洗礼下亡命攻城,城下的尸体已倒了一片。
太阳渐渐升到了天中,战场震天的喊杀声渐渐变得有气无力,无论是攻城方还是守城方,手上的速度都满了下来,只有加特奴还嘶哑着嗓子大吼着,不许部队退后。
远处,单于眯起了眼睛,侧头道:“时机到了,上!”
左鹿蠡王一扬小旗,数员凶神恶煞的匈奴将领欢呼着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