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上高一那年跟着我妈回来认亲的,那回我是头一回见着我堂弟堂妹,当时峻哲跟我同岁,峻英上初三。我们算是关系越走越近吧,不过我直到07年才搬过来住,那年正好赶上我跳槽,新公司就在兴隆街上,距离特别近,我二叔三叔一琢磨,反正我弟我妹都搬出去住了,不到周末不回来,家里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我住,人多还热闹点儿……这么想想,也是好多年一眨眼就过来了。”
话,说得有点感慨,云一鹤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多嘴问了不该问的把人家拽进了回忆的忧伤,可他又不由自主对着那颇为大男人的脸上很是沧桑与豁达的表情偷偷看个没完。
当天,救了他的,是外头已经暗下来的天。
或者该不该说,毁了他的,也是外头已经暗下来的天。
“峻哥……”清清嗓子,他站起身,“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噢,该开门营业了对吧。”韩峻熹瞬间回魂。
“是。”云一鹤笑笑,“对了,刚才多谢你没说我是开夜店的。”
“不不不,开夜店不是问题,问题是我家里人吧,脑子都比较传统,他们印象里夜店就不是体面地方。与其你浪费唾沫跟他们解释,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呢。”笑着摆了摆手,韩峻熹也站起身,指向门口,“走吧,我送送你,你是开车来的哈?”
“是,就停胡同口了。”
“成,走着。”
“不用了峻哥,你歇着吧。”
“走吧走吧,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不管对方怎么客气,还是坚持要送,韩峻熹把最终妥协了的云一鹤“推”出了屋门,冲着堂屋喊了声“我送送云总啊!”,就又带着他,往院门口走去。
其实,要是云一鹤在对方把他送到胡同口之后,道别上车一走了之,估计也就这样了。可他好死不死,在拉开车门之前,问了一句真心是不太该问的话。
他说,峻哥,你要不要……去店里坐坐,喝两杯?我请你,之后把你再送回来,怎么样?
而韩峻熹,则只是迟疑了半秒钟都不到,就高高兴兴点了个头。说了句“成啊~!反正明儿礼拜天,只要万一我把自己喝成狗了,你别把我扔街上,让我跟你办公室地上睡一宿就行~!”,然后,就大步绕到副驾驶那头,一伸手,拉开了卡宴那沉甸甸却也格外顺滑的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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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峻熹跟着云一鹤,去了云阁club。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使出辟邪桃木剑,他有一招叫不要脸?
总之,只是在试探中提了个小小的建议的云一鹤,是真的没想到对方会答应得如此痛快,如此自然而然。
这更加验证了韩峻熹直得够劲儿的属性,他没有相对细腻的心思,甚至在直男里都算是格外不过脑子的类型。你提了建议,发出邀请,哪怕只是客气客气,他也往真了听。
不过……也许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至少,开车回店里的那一路上,算是格外“有乐趣”的。
首先就是,两个人聊天聊得还算开心。
“所以,你太爷爷那会儿,是真的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搞革命哈。”听了几段让云一鹤成为“红四代”的那第一代“红”的事迹,韩峻熹很是感慨。
“算是,后来他还被抓过。”
“受刑了吗?”
“何止,都枪毙过了。”
“……啊?”
“他命大,当时集体枪决好多人,他身上中了六发子弹,可心脏肝脏都没伤到,最后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唉哟我的天……”
“后来伤好了,能走了,接着搞革命。”
“这还真是,就凭那股子信仰撑着呢。”
“对,反正他是这么跟我说的,就是信仰,信仰能让人觉得生死可以置之度外。”
“他亲口跟你说的?”韩峻熹再度讶异起来,“那老爷子挺长寿的吧。”
“是啊,九十七岁无疾而终。”
“真是,也算是老喜丧了。”
“嗯,绝对是。”轻轻笑了笑,云一鹤不再谈自己的事了,转而问对方,“峻哥,刚才我看你家狗,就直接吃人吃的饭,这样没问题吗?”
“没问题,给他的都是没油没盐的,白煮鸡片,清炖排骨什么的,咱们蘸酱吃,他直接吃。”提到“儿子”,韩峻熹开始话多,“怎么样,大臀饭量不错吧,多壮门面,他比我都能吃,天特热的时候他一人儿能干掉少半个西瓜。”
“然后是不是就该一趟一趟……”
“跑厕所啊,那是必须的,就我们家院子里那一棵国槐,树根周围就是他的茅坑。”
“是吗?可……也没发现有怪味啊。”
“我二婶爱干净,经常用水冲,有时候还喷宠物专用的那种除味剂。”
“那不会对树根有损伤吗?”
“不会,纯天然的,有机产品,还挺贵,我每次都是直接买一箱拉过去屯着。”
“为了他,你也是真下本啊。”
“我的钱,上给爹妈花,下给儿子花,天经地义啊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