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外头门面不大,屋里头倒是十分宽敞。迎面墙上就是一轴浅绛山水,飞瀑流泉皆是浓淡墨色,只几点赭石点染半山间斜伸出的松柏,如同探出的龙头,古朴淡雅。
左右两边各一轴行书,小成看了看,一个字也没认出来,只好放弃书法研究,把目光转向旁边——左手靠墙处立着个书架,上头随意摆了几本线装书,有的还掀开着,像是被谁刚刚随手翻了几页似的。
书架前面一口气摆了三张几案,一高两低,一长两短。中间的高几长足有四米,宽也近两米,角落上摆着一只青花瓷瓶,里头插了几枝月季花,是这屋子里最鲜艳的色彩。
长案中间,什么笔海、笔洗、砚台、墨条,应有尽有,看得小成眼花缭乱。最中间铺开一张宣纸,上头一条龙画了一半——龙头昂扬,前半截身体探出云外,追拍一颗火珠,后半段身体应该是隐入云中的,现在云虽然只勾勒了个淡淡的轮廓,留下大片的空白,但从龙头的神采飞扬,已经可以想见。
左右两条矮几上就整齐得多了,摆了几块砚台,配着笔墨。小成估摸着这些应该就是拿来卖的了,可惜他统统看不出好坏来。
这活脱脱的就是个书房啊。有钱人就是任性!小成忍不住腹诽了一句,目光往右边一转,才发现店里居然有人!
这店门开的位置就不在正中央,大部分客人都像小成一样,进门就被墙上的字画和下头的几案吸引了注意力,要过几秒钟才能发现,屋子右边被一扇六曲屏风隔了一下,分割出一小块空间,里头摆着一张雕花三足圆几,旁边坐了个男人,正全神贯注地执着个紫砂壶往杯子里倒茶。随着他的动作,屋子里弥漫开淡淡的茶香。
“是——叶先生吗?”小成试探着问。
男人将杯子倒满八分,悠然抬头:“是。两位客人看点什么?”
时近正午,男人背靠窗户,浅蓝色的轻纱窗帘被海风轻轻拂动,漏进一线明亮的日光照在他身上,给他镶了一圈茸茸的光边。小成当即就愣了一下:“您是叶先生?”赵林所说的眼力绝佳的叶先生,就是眼前这位?他预备着来见个头发雪白的老者,可这位,未免太年轻了些,也长得太好了些。
“叶关辰。”男人含笑点头。他肤色白皙,本来就生得轮廓清俊,离得近了更觉得眉眼像用上好的墨描画点染出来的,尤其是微翘的眼角,像提笔时不经意飞了一下似的。
小成下意识地抬手想摸摸自己的眼睛,手抬到一半才发现自己这没出息样儿,赶紧又放了下来。他最恨自己生了一对单眼皮,总觉得就是因为这个才显得眼睛小没人要。这会儿看见叶关辰,才知道好不好看跟几层眼皮没关系,人跟人,那就是不一样。
叶关辰提起壶,又倒了两杯茶。管一恒一直沉默地看着,这会儿忽然说:“时大彬的提梁壶?”
叶关辰微微一笑:“大概不是。”
管一恒眉毛不由自主地一扬:“是李仲芳的?”
“小兄弟好眼力。”叶关辰漫不经心地说,随手将两杯茶推过来,“茶不甚佳,倒可惜了壶。”
他穿着件浅蓝色的真丝衬衣,因为要沏茶,袖口仔细卷了上去,这一伸手推茶杯,就露出手腕上的一条红绳编的手链。
手链大约有三公分宽,细细的红绳打成复杂的花结,衬着叶关辰白皙的肤色,显得格外鲜艳。花结中间串着三样东西——左右两边各是一块呈不规则长方形、顶端又带一个尖角的玉片,长不过一公分半,宽只有半公分,底色碧青,又分布着几块深红的颜色;中间是一块说圆不圆说方不方的东西,虽然表面十分光滑,却看不出是什么质地,只觉得似金非金,似石非石,透着淡淡的黄色,倒好像是很坚硬。
管一恒的目光从茶壶转到手链上,仔细看了看那两块玉片:“玉圭虽小,质地却好。上头的朱砂沁至少盘了七八年。我看着是隋唐之前的东西,不知道对不对?”
小成听得云里雾里,叶关辰眼里的笑意却又深了一分:“小兄弟贵姓?眼力果然不凡。这对青玉圭,算是汉魏时期的东西吧。”
“在下管一恒。”管一恒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眼睛仍旧盯在叶关辰的手链上,“不敢说眼力,至少中间这块东西,我就没看出来究竟是什么。”
他报上自己的名字,叶关辰就多看了他一眼,然后才低头看看自己手腕,微微一笑:“老实说这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块骨头化石,也不为别的,就是觉得颜色不错就串上了。”
管一恒不再多问,把自己的背包放下,拉开拉链,拿出个小布袋来:“久仰叶先生大名,赵文斌老先生对您极为推崇。我手里有件东西,想请叶先生掌一掌眼。”
这个背包他走到哪里背到哪里,小成早就好奇了,不由得也斜着眼睛去看。就在管一恒拉开背包的这几秒钟工夫里,小成看见里头有个长长的东西,好像一根棍子,长约一米,被一副浅蓝色的缎子从头裹到尾,缎子上还绣着些古怪的花纹,像是字,却又认不得。
他就看了一眼,背包已经合上了,管一恒把小布袋的袋口扯开,拎出一串用红绳串着的铜钱来,轻轻放到叶关辰面前。
赵林早就说得很明白了,要找叶关辰,先得有点实在的东西让他看。刑警队里是没这种东西的,就是整个警察局都找不出来。当时管一恒就表示他会准备,李元和小成也没好意思多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