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这样很好。”陆小凤苦笑道,那双墨黑色的眸子里仿佛敛了几分淡淡的悲哀,仿佛是从灵魂深处蔓延而出,“可花满楼变得满腹愁肠,西门吹雪变得不再爱剑如痴,我又怎能说好?”
他抬起头,凝视着面前的白衣少年,又道:“不知怎的,我一见到刘慕仙就忍不住说他长得太过漂亮,不瞒你说,我从前可是从来不会一直称赞一个男人的美貌的。而且,我明明不怎么了解他,但却忍不住想护着他,宠着他,就像是看护着一个心爱的女子。”
陆小凤叹了口气,唇边的笑意带着三分苦涩三分自嘲。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极为不堪回事的事,眉头拧成了个川字型,嘴巴微张未张,似是要说些难以启齿的话。
西门吹雪不言不语,眉间不动,面沉如水。
在这里经历了这许多之后,这世间仿佛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撼动他了。
陆小凤踌躇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有一日刘慕仙受登了伤,花满楼便替他去擦药。花满楼他……他擦着擦着,便开始面红耳赤,出来之后更是羞愧不语。他……对刘慕仙起了反应。”
反应?
一个男人该对另外一个男人起什么反应?
这一点,像西门吹雪这样的人本不该知道的。
但在这里浸润得久了,他就算本不屑于知道,也已被提醒了数十次了。
西门吹雪忽的眼皮一跳,面色随即冷得宛若一潭寒水。
像他这样的人,心境宁如秋水,本已不会再为任何事情所撼动。
可惜在这样的地方,心思灵透境界清明的人,反而是最难静下来的人。
陆小凤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可那时我只觉得像刘慕仙这样的男人,花满楼就算喜欢上了,也是应当的。”
西门吹雪默然不语,只是抬起头,看着那高阁里亮起的灯火,眸色愈发冷冽,仿佛用整个暖春的温暖都融不了他眼底覆着的坚冰。
陆小凤又道:“后来他又遇到了西门吹雪,我又开始觉得西门吹雪无论对他多好,多有耐心,那都是理所当然的。”
“理所当然?”
西门吹雪那墨玉似的双瞳渐渐眯成一线,周身的杀气如同化不开的雾气。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一直不知这些想法从何而来,但却深深认定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想法。直到遇到你之后,我才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他苦笑一声,道:“可说到底……我当初到底为何会觉得那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西门吹雪只凝神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他在影响你。”
话音一落,如一道惊雷炸在陆小凤心中,震得他脑中轰轰作响,再也听不到其它的声音。
他仿佛醍醐灌醒一般,嘴唇微颤,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陆小凤忽然平静了下来,又沉吟道:
“西域有一种极其诡异的武功,学了这武功,便能以眼神动作魅惑人心。”
陆小凤忽又摇了摇头,用手托腮道:“可是刘慕仙他并不会武功,而且这魅惑的功法也只能起一时之效,不能长久。”
西门吹雪眸光冷冽地看了他一眼。
陆小凤顿了一下,看向了西门吹雪,似乎是在求证些什么似的,问道:“难道你真的相信他是用了什么魅惑人心的功法?可这世间真有这样效力的功法吗?”
西门吹雪只微微抬眸,道:“我已在此。”
他这话说得突兀,也说得奇怪。
陆小凤只得歪了歪头,满脸疑惑道:“所以?”
西门吹雪用一种销金断玉似的的声音说道。
“所以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说的话总是这般古怪和神秘,就好像他的人一样。
陆小凤忽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犹疑了片刻后,问道:“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西门吹雪微微挑眉,却并不言语。
他已猜到对方想问什么,但这不代表他会回答。
“你不可能是叶孤鸿。”陆小凤眼中幽光一现,如流云遮月。
“你究竟是谁?”
西门吹雪忽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纹,眉间聚起几分凌然剑意。
陆小凤见他也不说话,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好像上面忽然开起了一朵花儿,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个问题我是不是问得太早?”
他毕竟与这少年并不相熟。
西门吹雪抬起头,身体笔挺如剑,面部的轮廓线条带着几分冷毅鲜明。
然后他看着陆小凤,忽然道:“你问得太晚。”
他的面上毫无表情,但眼里却仿佛有一丝极浅极淡的笑意,彷如天外流星般一闪而过。
陆小凤有些诧异地笑道:“你竟嫌我问得太晚?”
西门吹雪只冷冷道:“如果你够像他,就该早点察觉。”
陆小凤见他的声音又一下子变得严厉起来,忍不住问道:“你已提到了他很多次,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