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按下心中的惊骇,勉强淡定地说:“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春凤这才想起正事:“我来找你是说螺纹绣的事,快把狐狸毛带着,前院子大家都等着吶。”
阿七拍拍身上的灰,把剪下来的狐狸毛整理好:“你拿过去吧,我还有点事。”
春凤应了,拿着狐狸毛到前院,众人一人一台绣架早已备好,柳三娘捡起狐狸毛,仔细理好比在绣布上,绣线绕着根部来回几个结,一排挨着一排,穿针引线下去,狐狸毛就结结实实缝在了绣布上。
“这螺纹绣看着复杂,其实针法不难,大家先练一练,熟了再放狐狸毛,以后熟能生巧,还可以将不同颜色的狐狸毛交替组成图案,这些就看日后大家的本事了。”柳三娘仔细教导,众绣娘觉得新奇,纷纷下针。
这边绣坊正热闹,那边阿七钻进自己屋里,从床底下掏出钱盒子。
他无父无母,被老乞丐捡了养大,从小就在太岚街上沿街乞讨,挨家挨户都能混个脸熟。老乞丐身体不好,平时能拖就拖,能捱就捱,到了有一年冬天,实在严重了,躺在烂铺盖里上气不接下气。阿七急的嘴角冒泡,白日出门讨来的钱也不敢花,渴望着给老乞丐存点药钱。
这么着到第三天,阿七在绣坊门口晕倒了。柳三娘心善,差人把他抱回了屋,阿七醒了求三娘救救老乞丐,三娘二话不说出钱让人把老乞丐带到医馆,可惜已经太迟了,离开春还有半个月的时候,老乞丐去世了。
老乞丐死的时候,还心心念念着,要阿七记着绣坊的恩,日后有机会一定要还。阿七没想到,自己真的能有机会还上这个恩——他成了绣坊的学徒。
绣坊的学徒分两种,女孩子进来学刺绣,男孩子进来学算账认字做生意,无论是哪一种,对穷苦人家来说都是极好的出路,柳三娘那一年开门收徒,收了十来个孩子,这其中以巧儿的绣艺最精,阿七算账最好。
他年方十六,不像别的男孩那样淘气,整日跟着刘大山忙里忙外,外出谈起生意来颇为老道,凭着多年的努力渐渐攒下一笔钱,就放在这钱盒子里。
这里面是他多年的老婆本,他辛苦存钱就想以后娶个媳妇生个娃,然而没有命这一切都免谈。阿七从钱盒子里拿出二两银子,这几乎是他大半的积蓄,剩下的那些铜板一文一文地跟银子比差远了。
仔细拿布袋子把银子包好,揣在兜里,绕路从后院出了门——家里来了只狐狸精,他要去开福寺求高僧回来捉妖!
☆、我家有只狐狸精
开福寺在蒙山边上,背面是山,正面是漓江,由于风景不错,加之又是方圆数十里内唯一的寺庙,许多员外夫人喜欢到这里烧香拜佛、散心游玩。贵人来得多,寺院香火钱就水涨船高,求签投几个铜板尚可,若是开光解梦至少也要二两银子。
阿七揣着二两银子,路上一会想起故事书里狐狸精吸人精气的传说把自己吓得胆颤,一会又想该如何如何求大师上门捉妖,一会又想万一自己死了,绣坊的其他人会不会出事。这么胡思乱想着,到寺庙的时候,已经天色擦黑了。
寺门口的小沙弥正要关寺门,阿七连忙上前拦了:“这位小师傅,请等一下!”
“阿弥陀佛,本寺要闭门清修,施主明日再来吧。”
“求小师傅通融通融,我从太岚街上大老远过来,实在是又要事见住持大师。”
“阿弥陀佛,本寺……”
阿七不待对方说完,连忙套出怀里的银子:“这是香油钱,不成敬意。”
二两银子一出手,小沙弥开门放行气气地将他引至住持跟前,来不及暗叹有钱好办事,阿七急着问:“大师,我……我家中有只狐狸精了,怎么办?”
天色将,那方丈给别人讲了一天经,正欲关院门,临时来了这么一个人,心中不耐,面上不显:“施主莫怕,众生皆分正邪,老衲给你一符,若是见狐妖有异,可将符纸用唾液沾湿,贴于额前,秛d闫桨病!?/p>
“大师,能否请您下山一趟,捉拿狐妖?”
“出家人慈悲为怀,妖不伤人,我不伤妖。你且拿着符纸下山吧。”住持说完,闭目数着念珠,不再理睬。
阿七只得收了符纸两张,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见他身影远去,方丈马上指挥小和尚:“赶紧关院门,别什么人都放进来,后来的都让他们寺门前静等,就说佛祖清修,闲人勿扰。”
“这位不是拿了二两银子嘛,人又傻,世上哪有什么佛祖妖精的……”小沙弥念叨着去关门。
来时的二两银子换了两张黄符纸,阿七拿布好好包起来,仿佛包的是自己的小命。
回到绣坊天已经黑透了,他推开房门,狐狸还像他走前一样,趴在笼子里,阿七心想这符纸宝贵,得用在刀刃上,因而没有立刻拿出。
天色黑透了,入秋之后的夜晚微凉,几只狐狸又被剪了毛,此刻彼此依偎着蜷在笼子一角互相取暖,加上一整天没吃到什么东西,更加显得瘦弱。阿七离得远远地看着,觉得这狐狸怎么看怎么可怜,可能真的跟方丈大师说的那样,妖也是有好坏的,万一是个好妖呢?
阿七心软,回屋拿了自己平时不盖的小被子,小心翼翼地盖在狐狸身上。这一回离得近,他听到狐狸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这是——饿了?
晚上厨房只有一些剩饭剩菜,阿七没惊动顾大娘,找个碗盛了点饭菜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