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转眼间,顾岩来到酆都城已大半年,在这期间,他每日除了面对崔震山那张棺材脸,就是面对怎么也整理不完的卷宗。最初顾岩还会计算时日,只是到了后来,连这些他都懒得再记得了,就在顾岩以为日子不会再有变化时,鬼节来了。
说起鬼节,可谓是酆都城最盛大的节日之,七月十五这日,地府之门大开,所有的鬼魂这一日可重返阳间,受用阳间亲人的供奉,即便是那些孤魂野鬼,也能在这一日捡到许多凡人抛洒的冥钱,是以每年鬼魂们最盼望的就数这一日了。
原本顾岩并不曾想起鬼节,还是崔震山无意跟他提起,顾岩这才吃了一惊,又问道:“既是鬼节,岂不是说我能回阳间见我爹娘。”
崔震山沉声答道:“冥君往天庭叙职,你我身为判官,今夜不得无故离开酆都。”
顾岩听说无假,顿时有些郁闷,不过连崔震山都要当差,他也就无话可说了,顾岩又掐指算了一下,想起他如今已来酆都许久了,于是摇了摇头,不禁感叹的说道:“这日子过得真快!”
莫名奇妙从人变成鬼,与亲人阴阳两隔,还不得投胎为人,顾岩当初以为他是万万不能适应做鬼的,谁知来得久了,所有的不满都已逐渐消散,有时忙起公务来,顾岩甚至很少会再想起阳间的爹娘了,果真如崔震山说的,任你是人是鬼,跟时月相比,什么也不算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到了鬼月,崔震山的心情看起来颇为不错,他难得的把‘生死司’的公务放下,对顾岩说道:“今日是鬼节,我带你往鬼市上去走走罢。”
顾岩舒出一口气,他伸了一个懒腰,笑道:“当差半年,总算能放一日假了。”
崔震山听到这话,不免疑惑的看了顾岩两眼,最后说道:“你在‘生死司’当差,每半月休沐两日,何至于半年才放一日假?”
顾岩先是一楞,随后目瞪口呆的望着崔震山,说道:“可……可是我每日按时当差,你从不曾对我提起过呀,况且我见你也从未休过一日假啊。”
崔震山静静的想了一下,最后后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我以为你跟我一样兢业。”
顾岩瞪着崔震山,他若还是一个人,此时只怕一口鲜血早就吐出来了罢!他做实习判官大半年,不止一次的腹诽冥君压榨手底下当差的鬼,谁知竟是他自己误解了?
崔震山见顾岩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想了一下,抬起眼皮问道:“你不会现如今才知道罢?”
顾岩被噎住了,能怪谁呢?怪崔震山没跟他说,还是怪他自己太愚蠢?
两个人互视对方,顾岩看崔震山一本正经的神情,顿时有些泄气,他看了崔震山一眼,闷声说道:“不是要去鬼市么?”
崔震山点头,带着顾岩出了‘生死司’,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街道上,靠近冥宫的地方,除了他俩,附近连半个鬼影也没看到,走了大半日,天色渐沉,顾岩自来了酆都城,连‘生死司’的大门都没迈出过几回,原本还有些郁闷,只是能出来走走,他心里似乎也松散了许多。
不知几时,天色全黑,只因七月是鬼节,路上到处都挑着灯笼,是以倒是能看清路,顾岩和崔震山走了半日路,渐渐离冥宫越来越远,到这时,顾岩发觉四周的房屋低矮错乱,街道也坑坑洼洼,远远不如冥宫附近的府第气派。
顾岩也不知此地是哪里,身旁不时有鬼影经过,想来是在地府待久了,顾岩除了偶尔被擦肩而过的鬼影唬了一下,倒是不像最开始那般害怕了。
顾岩望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崔震山,他身形颀长,今日没有穿那身玄色的袍子,而是穿了一领青色的长衫,步伐平稳,却不发出丁点儿声音,一路走来,在屋檐下和树稍上挑着灯笼,若是在阳间,此时地上一定会投注他长长的影子,不过这里是地府,不论是鬼,还是树或是房,都是没有影子的。
过了片刻,顾岩似乎听到耳边有叫卖声传来,最初他只当自己听错了,哪知越靠近,那声音便越清晰,没过半时,他又望见前面一片亮光,四周影影绰绰的鬼影似乎更多了,顾岩想了一下,心知这里便是鬼市了。
这时,走在前头的崔震山停了下来,顾岩见了,问道:“崔大人,怎的停下来了?”
崔震山看着他,开口问道:“你可曾有带银子出来?”
顾岩楞了一下,他手里虽有不少阳间的爹娘给他寄来的冥钱,只是平日他又不曾出‘生死司’,就连想找个花销的地方都没有,于是摇了摇头,说道:“没带。”
崔震山见此,从袖口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他,里面都是些银馃子,他对顾岩说道:“等会儿有些孤魂野鬼找你要银子,就拿这些打发他们罢。”
顾岩接了他递过来的荷包,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最后小声说道:“等回去我再还给你。”
崔震山没有说话,他只是望了顾岩一眼,接着便负手带顾岩朝鬼市里走去。
果然,刚进入集市,立时有无数蓬头垢面的鬼们拥了上前,他们拦在顾岩和崔震山面前,开口向他们讨钱:“行行好罢,饿得受不了,给点儿钱买吃的罢。”
这些伸手要钱的鬼就跟阳间的乞丐一样,崔震山和顾岩一齐停下,解开荷包,向他们分发银馃子,一直送走了好几拨,总算是消停下来。
到这时,顾岩才有闲心四处打量鬼市,其实这鬼市跟人间的集市一样,尤其今夜是七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