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响也惊动了童子,童子手捏着一根苦菜自次间凑出头来,待看清这几个坐在角落的壮汉,一张小脸便变得铁青,眼底闪过一丝怯色,须臾,又捏紧了拳头,走上前来,怒冲冲对着那些壮汉说道:“汝等蛮夷,何以安坐?还不速速离去?”
到底年纪小,童子的话音带着几分稚气,便显得有气无力,实在威严不足。果然,这话音未落,一行壮汉便都慢腾腾地笑了起来,一长脸大汉更是将手中的皮囊壶狠摔在了案上,眼底青白透着黑气,撇着嘴冷嗤他道:“来者是客,你这小儿怎如此无礼?”
好在童子是个不服输的,闻言,胆气反是足了,更有了越挫越勇之势,冷哼出声,气鼓鼓道:“若真是客,自当好茶相待!然汝等所行,实是有违客礼!更先生早有吩咐,不许你们进门!”说着,他的眼中便又流露出了几分委屈,须臾,却仍强装着不屑,扫向壮汉们冷哼了一声。
听了童子一席话,周如水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扭头与王玉溪相觑一眼,其中的深意也唯有他们自个知晓。
童子言讫,方才领头下马的壮汉终于抬起了脸来,他眯着眼朝童子看去,五官深刻,鹰眸炯炯,赫然便是前些日子,王玉溪与周如水在暗娼楼所见的那腰佩指骨的蛮人。
他的厚唇轻轻勾起,盯了童子片刻才道:“你们周人都很恨我们罢?总言我们常行无礼,妄图抢夺你们的城池食粮。但小儿可知?我们亦同样憎恨你们周人!每逢水草丰茂牛羊孕育之际,你们周人总会自城中放出成群的野马追逐恐吓我们的牛羊,使我们牛羊流产,六畜不蕃息!更十几年前,你们的国君命人在我们的泉水中投毒,使得我们人畜皆死,人心惶惶。便即便如此你们仍不作罢,之后更率部追击,不论老少孩童,斩吾亲友数千人,俘虏百余人!如此,小儿以为这往日的不太平到底是谁先挑起的?分明便是你们这些贪婪狡诈的周人!”
茶寮沿墙处种着一排紫薇花,斑斑青苔爬在墙角上,翠生生的,倒算不得难看。
蛮人嗓音粗噶,即便刻意压了气息,仍有几分刺耳。他的话又更是诛心,字字句句,终叫童子傻了眼,显然这番话语,颠覆了他往日所知。
他瘪了瘪嘴,满目讪然,全不知如何作答。再想起一直默不作声作壁上观的王玉溪与周如水,扭头就瞪了过来,晶亮的眼中蒙了灰,又是委屈又是茫然。
周如水这会也有些笑不出了,她嗖地抬头,随意地瞟了一眼那成竹在胸的蛮人,澄澈的眸中隐含着讥诮,端起茶盏慢慢抿了一口,才嘴角一勾,极为不屑地出言说道:“阁下这番言语倒真是颠倒黑白!其一,自吾周圣帝始,汝等蛮贼便年年入侵吾周边陲,掠掳的民众少则数百,多则近万,以天水城一带祸害最重,如此惹得民不聊生,吾周才不得不以野马驱之。其二,投毒之所为,本为汝等最先为之,是汝等在漠北之战中将病死的牛羊牲口埋入水源,祭祀诅咒吾周将,使吾天水城瘟疫大作。吾周才有样学样,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而已。”
言至此,她将茶盏重重地掷在了案上,明媚的杏眼微微上挑,带上几分厉色,再不客气,冷冷地说道:“但凡开战,无论是攻是守,均无入善之资。然即便如此,扰吾边境,掳吾周人,妄图践踏吾周江山者,便是吾周区区一小童,亦能持剑相对,愤而诛之!”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清朗至极,缓慢坚定,掷地有声。她如画的眸子更如初升的阳光般瑰丽炫目,全是凛然不可侵犯的迫人风姿。
在座的蛮人先是被她出尘美丽的容颜所慑,须臾,便都被她毫不客气字字挑衅的话语激得恼羞成怒。更有壮汉拍案而起,神色阴烈地盯向了周如水,摆出了一副动武之势。
这厢,王玉溪才终于动了动,他慢慢偏转目光,朗声一笑,笑得山明水净地望向周如水,低声喃道:“阿念何须多费唇舌。”说着,便曲起长指轻轻扣响了案几。
须臾,一众黑衣黑甲的死士如一阵冷风自道路两旁疾卷而来,他们不动如山地挡在王玉溪与周如水身前,看着已持尖刀的蛮人眼也未眨半下。
时间一点点流逝,茶寮中生冷迫人。
僵持之中,终是那领头的蛮人笑了笑,他盯了眼周如水便站起身来,收刀入鞘,对着王玉溪双手一拱,晒道:“罢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身在周地,自然客随主便!”说着,抬脚便往茶寮外走去。
不多时,远去的马蹄声卷起了阵阵烟尘,周如水瞅了仍有些懵怔的童子一眼,扭头就负气地撞进了王玉溪的怀里,小脸褶着,精致的红唇微微下压,恨恨咬牙道:“我倒不知,蛮贼扰我边陲会这般多借口!实想叫他们永远困在草原!再不得近吾周土!”
她真是咬牙切齿,话中平白都透着杀气。莫不是不能叫蛮贼死在她周境平白落人口舌惹起战事,早在暗娼楼中,她便想叫这些狼子野心的畜生去死。
或许她这言语实是不符贵女风仪,遂话音方落,便有一阵朗笑声自次间传来,来人发须皆白,仙风道骨,正是一直避而不见隔岸观火的名士卭宰。
见了是他,王玉溪了然轻笑,广袖一挥,一众黑衣死士便又如风一般隐入山林,再不见了踪影。
卭宰大步走近,直至案前,见了王玉溪亦是一笑,只这笑太冷,话中更是不客气,直截就道:“王三你不在阴曹地府呆着,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