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知道陈清焰脸皮厚又有着可怖的恒久耐力。
程述的回答,也让老爷子间接判断出孙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两人吃完饭,陈清焰要带她一起去。
“爷爷喜欢看见你,你去了,他一定很高兴。”陈清焰发现,自己在简嘉手里愈合的速度超乎寻常,尽管阴影,依旧在左心房没有完全撤去。
但他心里不再是一滩死水。
简嘉认真看着他的脸庞,问他:“你好些了吗?”
陈清焰没有直接回答,他捏了捏她的手,微微一笑,他还是那样无论怎么笑,都难能说带着温柔气质。总有一股难能抹杀的冷峭,他依旧隐蔽而丰富。
除了对她暴露一切。
“等见过爷爷,我想去大院里你住的房间。”简嘉忽然觉得有点害羞,她进去过,在婚礼前夕,陈母领她上楼,给她介绍陈清焰的房间。
一切都那么新奇,且保持着陈清焰少年时的布置。
复古的留声机,架子鼓,书架上五花八门的书但排列整齐。屋子里一尘不染,有古龙水的冷冽味道。
他从少年起,就是那个样子,干净、淡薄,骨子里狂野叛逆,又特别能吃苦,奇奇怪怪综合到一块儿。
那个时候,陈清焰没有多少兴趣介绍他自己。
现在,他不需要介绍他自己。
这个时候,简嘉的手机也响了,她当着他的面,接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简嘉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她露出惶惑而又厌恶的复杂表情。却一直控制着分寸感,好像,隔着电话也怕唐突到电话里的传达人。
“程程?”陈清焰不由摸向大衣口袋里的车钥匙,他担心地看着她,简嘉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我们走吧。”
“你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说的吗?”陈清焰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她,简嘉扬起头,她眼睛里已经有泪水,不过嘴角带笑,“没什么,简慎行突发急病,不过被抢救过来了,他想见见我。可是,我并不想见他。”
父女俩的最后一次见面,冷淡而庸常。简慎行对她,是惯有的不冷不热不靠近也不排斥。
而且,没有什么悔意可言。
“程程,你如果想去……”
“他又不爱我,我为什么要去看他?我不想!”简嘉忽然截断陈清焰,冲他发火,说完,忍不住哽咽,“对不起,我不是想跟你吼的,我就是觉得,为什么他想见我了我就得过去……”
这一瞬,她又成了童年里那副模样,委屈、自我暗示、自我暗示、继续委屈,没完没了。那个男人,始终没有给她该给予的爱。
陈清焰走上前,把她抱在怀里,没有说话,简嘉趴在他胸膛那尽情流了阵眼泪。
他爱她,但永远不能弥补简慎行留下的空缺。因为,童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对不起程程,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如果你心里拿不定主意,可以不用急着回复。”
简嘉揉着自己的围巾,她略微烦躁,平时被刻意压制住的情绪再次弥漫。她很少去想简慎行,偶尔,联想到了,她会命令自己打住。因为记忆里的温情,并非温情,是年幼的她在不断给自己找父亲爱自己的证据。
这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很艰难。
她没有足够的支撑力,去像一个成年人那样过一种你不爱我我也可以过得很好的坚定生活。
尽管,她在成年后拥有了这种能力。
可简慎行只要冒出来,她心底的烦躁怜悯憎恨交织涌现。他没有消失,只是远去。
她慢慢踩在雪地里,朝前走,走在暂且无人清扫的松软的雪上,留下串串脚印。
陈清焰便在她身后,跟着她的脚印走。
公寓的中心花园这片,几乎不见路人。
简嘉回头,对上陈清焰那双在雪地里被映照更为漆黑的眼,他说:“我去监狱见过你父亲,也看过你日记,对不起,我当时太想知道你过去的事。程程,我知道无论我如何做都没办法替代你父亲,但我希望,我们以后的生活能让你尽量少记起这些不愉快。而且,你没有任何错,错的是他,不懂如何做一名父亲。”
他太知道她的价值,但也经过长途跋涉不是吗?是他足够幸运,能重新拥有她。
简嘉泪眼朦胧,她咬着嘴唇,飞到陈清焰怀里,说:“好,其实我也知道,人生总要有点缺憾,不用想着一定把它找回来。这个世界上,谁没有一些实现不了的梦,得不到的人,哎,就是我有时候会不够豁达还会耿耿于怀。”
这让陈清焰心里隐隐作痛,不为别的,他知道简嘉总有办法去浇心中块垒。这些话,是她说给她自己听的。她永远如此,然而眉目间的失落始终盘绕,他别无他法,知道简慎行这种人不会存在所谓幡然醒悟,大梦初醒。
他懂另一个男人的无限凉薄,因此无法。
即使那是个糟糕的父亲,但依旧无人能替,这就是唯一的真相。
既然别无他法,陈清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