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的期间,她一直看着母亲的左手。她看见母亲的手腕上还有其他淡淡的伤疤,知道这不是母亲第一次这么做了。可是,为什么?除了母亲病情加重,伊水找不到第二个原因。
她没有止血,没有做任何急救措施,只是看着不断流血的伤口,心中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淡定。就算这样死了也没有关系吧?伊水看着母亲逐渐苍白的脸,想。有那么一刹那,她真希望伤口不会止血。
救护车来了。伊水随急救人员到达医院。母亲被推入急救室,她去前台办理手续,然后一个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睡去。
她看见,远处被云雾缭绕的山,逐渐由青色变成灰色。她看见,天空虽然明媚,却满是云朵。环境美好,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伊水感觉脚下黏糊糊的,低头望去,是一片开的茂盛的彼岸花。
她伸手,摘下一朵,用右手手指撕扯花瓣。如血的汁液溢出,在手指间,似血液。她将手指放进口中吸允,随后她看见满地的彼岸花变为血。她看着血液一点一点上升,漫过膝盖。
她醒了。
这些血液会将我吞噬吗?这是醒来后第一个念头。她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腕。
母亲仍在抢救中。医生正忙着给她调血。伊水始终不着急。她知道,哪怕死在手术台上,母亲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她的生命,一直都在漂泊。死在哪儿,都是一样。
她来到窗口,内心安静地看向窗外,只能看见玻璃上映衬出自己的脸和眼睛。她的眼睛,更显黑亮。她忽然想起,自己的眼眸和母亲的是多么想象。可,哪里像?她说不出。
门被推动。伊水回头看见一位身穿绿色工作服的医生走出来。她走上前,医生问她:“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是。我是她的女儿。”
“你父亲呢?”
“我没有父亲。”
医生眼底划过的惊讶没能逃过伊水的眼睛。她知道接下来医生会以怎样的态度面对她。她知道,自己这样的身世,在世人眼中是多么值得悲悯。她习以为常。这是事实,她无力改变,唯有接受以及之后的一切。
“你母亲营养不良,流血过多,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她是不是患有其他什么病?”
“她有厌食症。”
“仅此而已?”
“其他的,你只有等她醒来后自己去问了。”
护士将母亲推进病房,伊水默默跟着。路过咨询台时,她看见墙上的显示的时钟是三点。
伊水知道,不久天就会亮。到时,该干什么仍旧得干什么。
她守在母亲身边,像幼时一样,注视着她的脸。她伸手轻轻抚摸。
你究竟经历过什么,让你这般不爱惜生命?你明明是最尊重生命的人,不轻视,不藐视任何生命,可为何你可以这么残忍地对待自己?母亲,你究竟是怎样的人。我始终好奇。
是否,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我就可以解脱?是否,我就会幸福?拥有和其他孩子一样天真纯真的笑。不再被怜悯,遭受不公。拥有爱,拥有你。
天边泛起白光,伊水趴在床头睡去。
有些事物,就是在不断重复中结束自己的生命。日落日出,不过是想死亡一步一步地走进。这样的生命,注定没有意义。注定,没有任何希望。
醒来后,床上空无一人。伊水揉揉眼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起身,看见床上被粗暴拔出的针头。她不知晓母亲会去哪里。她想,母亲最终会回来。
她办好出院手续,回到家,感到巨大的疲惫和睡意。桌上留有一封信。她下意识的寻找母亲的行李。
最终,你还是走了。伊水轻叹,无可奈何。她将信展开,阅读。
伊水:
我再一次失败了。
为了你,也无法办到。我一直都明白你所承受的,是多么不公平并且沉重。只是,我无法帮你。诚如你所见,我连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很好。
我唯有离开,过上以前的生活,这是唯一可以治疗自己的方式。
伊水,我对生命始终怀有质疑,不明白尘世间的所有究竟为何存在。至死,人生也不过如此。所以,太多东西勿需在乎。可是,这样生命是不是太单薄了?我不懂得,所谓的丰盈究竟是何意义。我历经千险,只是觉得生命愈渐无所谓。我抛下所有,只为寻找自己在这世上的意义。可它,真的存在吗?
你一定会懂我,明白我,仅因,你是我的女儿。我知道我对你的所做,对你而言都太过沉重和残忍。你是我在尘世间唯一的牵绊,我用尽全力,仅因我爱你。你始终不信,而我不想证明。
伊水,我还是走了,不知该怎样向你道别。有些话,不知从何说起。这是属于你的人生,亦是属于我的人生。今后,我唯有祝福你。
蓝珊
2011年x月x日
伊水将信烧了。看着文字随着纸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如果这是你的宿命,我不会阻拦。如果这是我的人生,我亦会尽力走完。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