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就一顿,蹙了下眉,“你不要把那些放在心上……”
“陈就。”冬稚抬头望着他。
“嗯?”
她看了他许久,没吭声。
“你想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感觉有好多话想说,但是不知道怎么说,从哪里开始说。”
陈就侧身,走到她面前,和她正面相对地站着,“你想说什么就说,我都听着。”
冬稚低头看向地面,他的脚尖和她的脚尖之间只隔着一步距离。她看得认真,唇边弧度带着自嘲,忽地道“你看你和我,现在就隔着一点点距离……但是这一步比看起来的远得多。”
陈就一愣,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说起这种话,本能地不喜欢听。
“远吗?”他皱眉,“哪里远。”
“你知道。”冬稚吸了口气,告诉他,“我妈经常跟我说要认命。之前你给我买小提琴那次,还有后来我碰琴被她看见,她都发了好大的火。她一直跟我说,是什么人就是什么命,不认命的话我这辈子有苦受。”
陈就动了动唇,还没说话,冬稚先道“其实我懂她的意思,我妈,还有你妈,她们应该都觉得我,怎么说,不本分?对。就好比你和我,我们像这样站在一起,她们认为是不对的,不应该,我们两个人不配站在一块,不能来往。”
“胡说八道!”陈就说,“什么年代了,你听她们说这种鬼话!”
冬稚继续接上“不管怎么着,反正现实就是这样。所以我忍了又忍,总是躲着你。”她停了一下,“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莫名的,陈就突然有点紧张。
“……没什么。”默了数秒,冬稚踢了踢石子,忽然不说了。
她抬起头,措不及防道“你说我如果去你家探望阿姨会怎么样?我好久没有好好和她说过话了,多少年了?好几年了,以前小的时候还是说过几句的,我记得。”
陈就愣了,诧异道“你不是不喜欢……”
“是啊,可毕竟是你妈。”冬稚叹了声,苦笑,“她那么讨厌我,我猜她可能觉得你跟我一起玩,我会带坏你?”
很久没有这样谈心,这段时间以来,陈就觉得和冬稚的关系似乎在回到从前。但她这样和他说心里话,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
陈就忙说“不会,你哪里带坏我?她就是想太多,她不了解你才会这样。”
“其实那天你爸问我怎么不进去等你,我很想说,我是想进去的。但是我不能进去,我妈看到了会不高兴,你妈知道了也会不高兴。我心里比谁都清楚。”冬稚轻声说,“好久没去你家了,前几年还经常去,不过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小……初中开始就很少了对不对?你家的院子啊,客厅什么的,我记得的都是小时候的样子,上次你生日被叫去,好像是翻新过了?变了好多……”
陈就见不得她这样伤感又强撑着笑的样子,“你想来随时都可以来,为什么不可以?你怕什么。勤嫂要是说你,我帮你说。我妈那,我爸都叫你进去坐,你别理她。又不是没来过,小的时候天天在院子里跑在客厅里玩,怎么现在就不行?以前我爷爷最喜欢你来家里玩,这么多年了……”
说到底,还是怪萧静然,她如果不是那样的性子,冬稚哪会躲他不及。
“不一样。”冬稚摇摇头,咽了咽喉,声音稍稍有点哽,“那个时候我爸还在。他在的时候……那时候……”
她说不下去,眼圈红了,喉间灼热,长长抒出一气,含糊道“陈就……我很想他……”
“冬稚……”陈就看她要哭,慌了,伸了伸手,徒劳地收回,想安慰又无从开口,一时有些无措。
冬稚呵出一口气,垂下眼,滚烫的眼泪淌下来。
“以前不是这样的。我爸在的时候,他什么都会依我,会让我学琴,会听我练习还会说很好听……我们家的压力有他分担,我妈没有现在这么辛苦……”
她说一句,眼泪淌一道,竭力隐忍着情绪。
“有的时候我经常想如果他还在就好了。那样,老师冤枉我偷钱包的时候,我就可以把他叫来,有他在,谁都不敢冤枉我……还有郑扬飞对我说那些难听的话,要是被我爸知道,我爸一定会揍死他……我爸超有力气的,我上小学了还能把我举得很高……那样郑扬飞更不敢晚上跟在我背后回家,我根本不用怕,有我爸爸在,他一定会来接我回家。”
陈就胸口堵得慌,好像有哪处看不着的地方隐隐作痛。
冬稚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我可以像别人一样买漂亮的新衣服,你知道吗,我妈过春节的时候拿钱给我,让我去买新衣服,我舍不得……我自己打寒假工挣的钱买了一套,舍不得再买……我要是有爸爸,我爸爸在,用不着别人给我捐钱,我也不会像个乞丐一样,被人推到大家面前打着为我好的旗号让人当猴看……”
她越说越哽咽,到最后,抬手遮住眼睛,挡不住脸上遍布的泪痕。
呼吸都觉得疼,像刀子一样划过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