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郡之一的渤海郡沧州,直逼京师。
我想起来了,我亦是那时被匈奴兵掳了去,逼至绝境,跳了河边的滩涂。匈奴人还不算完,拿飞刀将我肢解……
我是那么死的,至死没见到我的夫君。
我夫君原是战国公嫡长子,因不由说的缘故流放燕北为奴,被我买下。那日他回朱家,本是好意,不愿让我再过清苦的日子,然而万万没想到,燕北被破。
十年前,那场胭脂雪和弥弥数日不散的血腥气,是我夫君一手造成的,匈奴跪地请和,他不理。匈奴献上马匹美人,他不理。最后,匈奴献上王族的头颅,他亦不理。
听说,那日,他在军中大发雷霆,漠南的匈奴人,都得死。
诸侯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天下缟素。
私下有人窃窃私语,为了个女人,值得么?本来可以封王的功勋,如今圣上一天连下十二道问罪书,亦奈他不得。
是啊,破了燕北军的匈奴兵,皆是漠南的匈奴人,匈奴国亡,漠南再无匈奴人,漠北的匈奴人迁徙到极北之地,大尚在漠南设安北都护府,我夫君第一任节度使,圣上亲封定北侯。
我全都想起来了,毫末不差。
他在漠南的这十年,寸土寸土的寻找我的踪迹,一刻也没停止过。当年死于兵祸的人那么多,尸骨堆积成山,他……是怎么找到我的?
“哥哥,小镜子哥哥”我扑到他怀里,泪如雨下,双手死死的揪住他的衣襟。
“璎璎,不要哭,我们一起回沧州去。”
凤仪三十五年,由正儿亲自扶灵,载着我与哥哥回沧州去。
行至渤海郡,灵车被拦。
“这威风凛凛的定北侯,当真是死了吗?”这声音,是阿霄,我的亲弟弟。
“凌相,你这是何意?”队中有不忿者,出声顶撞道。
哥哥冲我歉意的苦笑一下:“阿霄,始终是怨我的。”
“凌相,死者为大,我父亲确实没了。”正儿穆然说道。
“你这小萝卜头,凌什么相,叫我舅舅。”阿霄咬牙说道,正儿怔忪片刻,显然不知道自己有舅舅。
“你们这是去京城吗?”
“不,是回沧州。”
“凭什么?他朱辞镜有什么资格回沧州去?”
“父亲要带着母亲回沧州。”
“姐姐?朱辞镜真的找到她了?”
正儿奉上金玉铃铛给阿霄,正是我的那串镇魂铃,小时候爱吓着,外曾祖母特意给我压惊的。
“弟凌霄恭迎姐姐回家。”
“弟凌霄恭迎姐姐回家。”
“弟凌霄恭迎姐姐回家。”
阿霄跪地三呼,一路膝行过来。
我的阿霄长大了,那日兵来,我将他与正儿一同藏到地窖的缸中,看来是躲过了一劫。
阿霄狠狠抹了一把泪,说道:“沧州路远,你们未必识路,跟我来吧。”
一路南下,然后东行,越是靠近故土,身子便越发的沉重,头脑渐渐的也不那么清明了,我心里充满了恐惧。
直到下葬的那一天,最后一铲子土盖在坟头,我眼前眼前一黑,恍惚间仿佛听见哥哥说了一句——别忘了,买我!
☆、第一章
渤海郡,沧州,北水镇。
凌家大院,西厢房。
秋晨梦醒间,凌茴乍然一惊,顷刻后背被冷汗湿透,她……做了个极端恐怖的噩梦。
“璎璎,璎璎……乖,别怕,只是被梦魇了下,不打紧。”温和的妇人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娘?”凌茴不可置信的搂紧妇人的脖子,鼻子猛然一酸。他们都还活着?那哥哥呢?
“呜呜……我要哥哥……我要哥哥。”
凌五媳妇蓦然一愣,她头胎、二胎生的都是女儿,璎璎是她第二个孩子,才三岁多一点儿,平日里跟族里的堂兄弟并不亲近,哪里有哭闹着要哥哥的时候。是了,这丫头是在她前几日惊了魂儿,病了好些天不见好,貌似之前跟她二妹家的阳哥儿玩得不错,想来是这样。
“付妈,吩咐六宝套马车,去给柳家拉些药材,顺便把阳哥儿捎来。”见孩子肯出声儿了,凌五媳妇心里一阵畅快,她这个宝贝疙瘩从小就体弱多病,平时倒也乖巧的很,一病起来就格外娇,家里又不是不能够的,能由着她的都由着她。
“是”二门外响响亮亮的应了一声,一下子把凌茴的思绪拽了回来,她哥哥好像这时还没买回来。
凌茴偷偷止了哭声,默默脸红了一把,由着她娘给她套上老虎鞋。她努力伸着小胖爪子,拈了颗糖瓜搁嘴里含着,时不时嘬一口,甜的人心里发颤。
“璎璎,看姐姐给你带什么来了?”一个七八岁的红袄粉裙的小丫头合着双手蹦蹦跳跳的进门来。
“多大丫头了?走没个走相,站没个站相。”凌五媳妇轻叹了一口气道。小丫头杏眼弯月眉,长得甚是喜庆,招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