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挑选的院落不算大,一人独居,却也绰绰有余,不知先前主人是何等人物,内里装饰颇见雅致,十分不俗。
……
益阳长公主的午膳不过一碟荠菜,一碗碧粳米粥,她低头用膳,有个年轻女冠立在下首,恭声回禀。
“华衣贵饰,怀安居士一件也不曾带,只几件绢衣,并藏书千卷,与她素日用惯了的琴棋,十数箱奁中多是典籍,并无奢靡享乐之物,”那女冠面露钦佩,轻声道:“每日闲暇,居士便在房中翻书,偶尔出游,也极端方,见过观内清简,气定神闲,怡然自乐。”
“她母亲出身世家大族,祖母也系皇家,气度自该不俗,”益阳长公主停了筷子,语有叹意:“我先前还怕坊中传言为虚,招一个富贵娘子来,现下回想,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女冠听完,却只低头不语。
“差人回禀皇兄,就说怀安居士气度非凡,若以私心揣度,反做小人,”另有人捧了水盆巾帕过来,益阳长公主侧身净手,轻笑道:“人是仙中女,才是女中仙,那是天上仙娥降世,凡夫不堪匹配,做不得假,叫他消了疑心吧。”
第4章 问路
青檀观的日子,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此处景致虽好,却有些偏僻,加之益阳长公主乃今上胞妹,性又喜静,素日也没什么香客前来叨扰,起居膳食虽有些清简,却也不至于寒陋。
钟意自幼喜好诗书,越国公宠爱yòu_nǚ,每每帮着搜罗,崔氏出嫁时也有陪嫁古籍若干箱,大半都给了她,临行前清点,她的私藏竟有数千卷之多,钟意一本也舍不得丢,便全都带过来了。
玉夏去煮了茶,端着进了内室,瞟一眼钟意捧着的《金匮要略》,抿着嘴笑了:“居士先前最喜文经,近日怎么看起医书来了?”
“大病一场之后,脑袋也灵光了,”钟意信口玩笑,道:“生死之际,文经有什么用?还是医典更靠得住。”
安国公府的老太君患有头风,难耐病痛,沈复同祖母感情深厚,极为担心,前世嫁入安国公府后,她为替他分忧,便开始修习医道。
钟意天资不俗,又肯下苦工,手里的珍稀医书也多,于此颇有见地,若是托成男身,御前太医想也做得,前些时日的高烧不退,也是借了这份光。
这一世她还没出嫁,更不曾涉猎此类,贸然精通医术,反倒惹人生疑,倒不如从头再来,重新研读一回。
她说的是玩笑话,玉夏却当了真,仔细打量她面色,欣然笑道:“居士气色大好,不输从前,喜事喜事。”
两人正说笑,却见玉秋自外间入内,轻声道:“居士,太后娘娘召见,马车正在观外等候。”
钟意笑容微顿,有些讶异:“太后?”
窦太后乃是钟老夫人的胞姐,论及辈分,钟意也该叫一声姨祖母,小的时候,她也时常随祖母和母亲一道入宫见驾,只是近年来宫中事变频频,连崔氏都很少入宫,更别说她了。
“我先去更衣,”钟意定了心,吩咐道:“请来使暂待。”
……
钟意上一次入宫,还是新春宫宴之际,据现在也不过半年多,却是时移世易,大不相同了。
心中感慨,她面上却也不曾表露,窦太后身边的掌事女官亲自来迎,口中笑道:“县主也在宫中,见了居士,必然欢喜。”
窦太后与钟老夫人同胞所出,母为北周昭阳长公主,同样得了县主封号,这女官原就是窦太后身边经年的老人,惯以旧称呼之。
祖母也在,钟意或多或少松了口气,正待问上几句,便见尚宫林氏带着一行宫人,自西侧回廊过来,远远瞧见她们,含笑停下,向她见礼:“居士安。”
钟意领正四品正议大夫衔,品阶原高于她,礼也受得,笑问一句:“尚宫是忙人,此行往哪里去?”
“岭南道进了柑橘,陛下叫送些往清宁宫去,”林尚宫示意她瞧身后宫人捧着的箩筐:“那里今秋遭了冰雹,上供不多,陛下自己都没留,大安宫与嘉寿殿占了大头,剩下的与了皇后娘娘。”
何皇后是皇帝原配嫡妻,同舟共济多年,感情深厚,极得皇帝敬重,后宫虽然时有新宠,却从没人能越过中宫。
皇后所出者三,太子睿、秦王政与衡山公主丽淑。
秦王李政性格强硬,果敢刚毅,诸皇子中最类父亲,也最为皇帝所钟爱,连给他的封号都是昔年皇帝为王时曾用的,而太子至性仁孝,淑质惠和,可做仁君,然而皇帝原就是锐意进取之人,面对这样的继任者,总觉得失了几分威仪气度,不太中意。
钟意前世改嫁秦王,何皇后也是她的婆母,那时候因太子之位,这对亲兄弟早已势同水火,何皇后坚持立储以嫡长,太子无错,不可轻废,更倾向于皇太子睿,也曾为此申斥秦王政。
对于母亲的种种劝阻,李政是不理会的,高兴时听几句,不高兴便扯个由头,拂袖而去,他倒自在,钟意作为王妃,却不能任意妄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