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觉得……”陈溪离开餐台,站在方形窗口前,“咱们最好别开。”
*
稍早时候。
另一座临时板房。
洗完澡出来,星琪耙了耙软趴趴的短发,一会儿功夫,发梢已经干了。洗干净的头发软化不少,摸起来不再那么硬。
侦探面前的桌上四台屏幕,每台都在高倍速播放监控记录。大约是没什么值得关注,她从星琪手上拿过毛巾,“来,擦头发。”
星琪自觉地拎凳子过来,没等她找好合适位置放凳子,被侦探环住腰,一把拉到腿上。
没有头发作挡,光秃秃的后颈直观感受到热度偏高的气息。
星琪下意识地弯了腰,但马上挺直,不受控制的心跳让她不自觉握紧了拳。
“我在玩火,我知道。”侦探语气淡然,听不出异样,“别动。”
星琪点了下头,目光在蓝色的板墙转了几圈,顺势投向屏幕。
监控只在公共区域,无人机固定巡逻龙神洞口附近。
时光飞逝,陈溪和苏姐前后下楼,出现在一楼,接着是小侯爷和常颖,再之后是万鸿洲和赵立斌。
吃完早餐搭起了牌局,六人方才有具体交流。
侦探放慢播放速度。
小侯爷提了一嘴昨夜的地洞,被苏姐很快转开了话题,六个人绝口不提地下的事。
星琪晃晃脑袋,后脑勺不安分地在毛巾上擦蹭。
侦探擦头发的动作又轻又慢,生怕碰到伤疤会痛。
她好像忘了那是早已愈合的旧伤,轻柔的碰触只会让人心痒难耐。
没动两下,被侦探捏住了耳垂。
等视频快速播放到陈溪提议匿名投票,星琪终于获得解放,她摸摸额头,夸张地长出了口气。
侦探把毛巾扔到一边,问:“认得出来吗?”
“认不出来。”星琪揪着参差不齐的刘海,“谭老不在,排除陈总、常颖和苏姐,剩下三名男性。小侯爷是侯老头的直系亲属,但我觉得他真的做不来反派……”
因为这位小侯爷当真是“把全部生命和热情献给没事,没空搞事”的纨绔典范。
固然有可能扮猪吃老虎,但侦探受伤那次,失物者联盟多数成员齐聚工作室,作为烧烤师傅的小侯爷偷吃了第一拨烤串的场面,星琪记忆犹新。
烧烤摊侯师傅扭腰嘿嘿笑,满脸的油光,得意又满足。
这人年近五十,提前“老来闹”,看得出自小衣食无忧,半生顺风顺水,既无大志,亦无大智。
那么只剩下万鸿洲和赵立斌。
一半一半的嫌疑。
但也有可能——
“我不确定。”星琪闭了闭眼,分辨不清此时在胸口激荡的是将要直面博士的紧张,还是小别重逢后的被撩动的弦。
想了想,她决定给予对手起码的尊重,无论如何,“博士”毕竟在她前半段人生占据了极大的篇章。
“我第一次见博士——唔,不对,不算是见。”
十岁,爷爷去世,星琪没有去福利院,而是被公社的一位大姐姐接走。
“我没有父母,从小到大人们都告诉我福利机构很可怕,所以我那时以为是好事。”
她记得坐了很久的车。路上,那位温柔的大姐姐给她吃巧克力和外国糖果,吃的便当也很美味。
大姐姐不停告诉星琪,她运气很好,那晚正好举行集体活动。
公社的集体活动似乎刚兴起不久,大姐姐的兴奋和喜悦发自内心,感染了星琪。
她甚至没想过为什么集体活动会在不开灯的室内,她一只手被大姐姐紧紧攥在手里——依稀记得那人很高,而那姿势给她的感觉也很安全——另一手握着大姐姐给的巧克力,懵懵懂懂地跟她走进那扇门。
黑暗的环境中,大家只听得到彼此的声音,摒绝视觉,人们的注意力更加专注于听觉。
“最早,博士的声音不太有辨识度,要么是他像洞哥那样故意变音,要么……有很多个。”星琪摸向后脑,碰到的却是侦探的手,她抓住了,“一周两三次,每次都不太一样。”
听众来来去去,地点也时常变动。
不变的是,每次的发言者都自称“博士”。
黑暗中的讲演多数内容和主流价值取向相似,甚至更纯粹,具有极强的煽动性,尤其对尚无分辨能力的少年。
比如,人是渺小的,只有互帮互助才能战胜一切苦难。
再比如,我为人人,人人为我,乃至舍弃小我成就大我。
“我试着数过,夜谈会听众最多的时候有五十几个,参加完夜谈会,我们需要写心得笔记。嗯,跟夏老师的课一样。”星琪想笑。
监控记录播放到常颖进厨房,屏幕闪烁了两下,提示监控记录已更新,侦探探身揿下控制键,切换到实时监控。
厨房只有一个摄像头,在陈溪头顶,收录范围从门口到窗口。
侦探c-h-a问:“你那位大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