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能是这孩子真的太乖了,知道我病着,从没闹腾过我,反而让我觉得跟活在梦中似的,到现在都觉得不真实。”
说完又自嘲一笑:“可能是我孕中和病中之故,最近常有些敏感多思,你们别跟齐哥说。”
竹幽竹青根本不敢接话。
嫮宜说话间燕齐光正脱了外头的大氅进来,怕寒气冻着她,站在外殿的暖炉旁,将全身都熏暖了才打算进内殿,谁知就听到嫮宜这几句话。
他们的孩子。
他怔在暖炉旁边,久久也未动一下。
如今的平宁与幸福,终究是置于流沙之上。
风吹吹,就散了。
燕齐光不是没有想过,就这样一直下去,或许也很好。
只是心到底还是在鼓噪。
他想她对他笑,他想继续对她好。
他想重新回到以前温柔岁月娇。
他想背着她,再听她唱江南小调。
相思从何道,一梦乐逍遥。
只是现在这样,终究还不够。
只是现实终究不饶人。
再过几个月,他要去哪儿,找回他们的孩子?
或许,已到了最终做出决断的时候。
那日嫮宜肝胆欲裂的厌恶目光仿佛还在眼前。
他不想再骗她。
他愿意以余生去求得她的原谅,只要她还在。
只要她愿意真心实意再对他笑一笑。
燕齐光深呼一口气,走进内殿。
嫮宜正半倚在榻上缝一件里衣。
燕齐光走到榻边,低声开口道:“宜娘,我……”
嫮宜因手生,所以极为专注,连燕齐光进来了都没发觉,听他说话才见他站在那里,不由惊呼一声,针已戳破手指。
那一针扎在嫮宜手上,却如同扎进了他心里,什么也顾不得说了,忙大步抢上来握了他的手,又兵荒马乱叫太医、又叫拿药,又叫人拿东西来包扎。
嫮宜虽还有些痛,见此情状,却扑哧一声笑出来,比燕齐光镇静多了,还扬了扬手指,眉眼弯弯:“并无大碍,涂点药就好了。齐哥何必这么兴师动众的。”
她手指甩动之间,正好看见自己指尖上凝的一滴血就这么滴了下来。
落在那件未成的里衣上。
嫮宜鬼使神差看着。
通红血珠在雪白料子上蔓延出了一个小小的印迹。
她笑意凝在脸上。
眼中却滚下一滴泪来。
泪水随即越来越多,扑簌簌落在里衣上,将那抹血色印迹晕得越来越开。
那一片淡红如此显眼,就如此时千疮百孔的心。
很久之后,她才死死握着那件里衣,终于开口:“陛下骗得我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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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下评论里嗷嗷待哺的小天使
收回了偷懒边缘试探的一只脚……
摸了个鱼给大家下饭
不过新家一堆东西都没收,今晚不一定有加更
对了,很多小天使在问的扶蕙夫人的番外,有,而且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番外,也是个大肥章,不过得等正文完结。
第一二六章 不过世事一场大梦 哪知人生几度秋凉 燕宫艳史/紫宸夫人 ( 渐渐之石 )
燕齐光站在原地,默然看着人替嫮宜擦药,许久都未曾动弹。
嫮宜伸出手任人上药,也静静回望过去。
两人目光越过无数人,一时交汇在一起,所有的甜蜜、苦痛、缠绵、挣扎都一一闪现过后,最终也只化作唇边自嘲的笑意。
他和她都是。
最终所有人退去,内殿只剩他们二人,燕齐光还是选择了一种最愚蠢的问法。
他长叹一声,才艰难开口:“宜娘……你、你记起多少了?”
嫮宜苦笑出来,眼里似是恨意,似又有泪光,眼神明明灭灭之后,还是选择直视住他,惨然笑道:“陛下希望我记得多少呢?”
“是希望我永远只记得当初那个傻傻的宜娘,还是……”她唇角的笑逐渐消散,只剩下眉目间越发森冷的坚冰:“还是连那个可怜的无缘的孩子,也一起忘记呢?”
燕齐光怔怔看着嫮宜身边那件簇新的里衣,许久都不能挪开目光,眼圈突然红了,悲色无法自抑,半晌才勉强道:“我本来……本来是想……”
“够了。”嫮宜本就低着头做了半日针线,精神又受此重创,此时只觉头晕目眩,颓然倒在枕上,低低喝止住他的话。
她目光垂下去,无力而涣散地望向虚空的某一点,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话:“我曾经以为,我宁愿清醒着去痛苦,也不愿意要虚假的甜蜜。”
“可是我现在才知道。”
“哪一样……”
“无论哪一样,我都不想再要了。”
“这段感情已经耗光我所有力气,我再也勇敢不起来了。”
话音刚落,她就如耗尽了所有生命力,眼皮沉重地阖上了,面容平静无比。
燕齐光瞳孔放大,连扑带滚奔到榻前,欲张口叫人,却始终发不出声音来,喉咙如被一团湿棉絮堵住,只发出几声急促的喘息。
他抖着手去探她的情况,终于感受到她清浅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