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剥夺参加科考的资格,这对任何一个读书人来说都是要命的打击。
对高天士那种性格来说,只怕打击之外,还要加上“奇耻大辱”这四个字。
琉璃想想也不禁替他难过。
“如今只有你能救高公子了!”
夏纫紫急切地说。
“我?”
琉璃不明白。
科场上的事情,要么请夏纫紫的父亲夏山长做保,要么向赵浣云的父亲赵阁老陈情。
她一个商户人家的女儿,能帮上什么忙?
“不。如果还有其他法子,我也不会来这里。”
夏纫紫这句话,连琉璃都听得不舒服。
宝瓶更是冷笑连连。
“还真是委屈夏二小姐了!不过,高公子能不能赴考,同你有什么关系?要来求人,也应该是玉如意来呀。”
夏纫紫的双颊飞红,嘴一撅似要发作,到底还是忍住了。
“不错,我一向倾慕高公子的才华,盼望他能高中。这种心情,琉璃小姐应该清楚。”
她转向琉璃,殷切地摇着琉璃的双手。
“难道你就忍心眼睁睁看他满腹诗书空掷?从此断送一生?”
琉璃当然不忍心。
“现在只要你说一句话,高公子的事兴许就有转机!”
“只怕不是她,是端王殿下的一句话吧?”
宝瓶笑微微地端起茶钟。
“夏二小姐,该用茶了。”
夏纫紫当然知道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主人家这样发话了,她也只能克制激动,颤巍巍端起茶来沾了沾唇。
“琉璃小姐,你当初……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这句话和夏纫紫眸角闪动的泪光,久久留在了琉璃的记忆中。
她到底喜欢高天士什么呢?
似乎不记得了。
又似乎从来都不清楚。
明明只有三四年时间,却漫长得如隔一生。
如果她聪明,就应该听宝瓶的话,只当夏纫紫今天就没来过。
可她一贯就不聪明。
“我,我想去高公子那边瞧瞧。”
琉璃怯怯地望着宝瓶。
出她意料的是,宝瓶居然点了点头。
“好,我也想出外走走。”
两人乘车出门,车夫打听了好几回,终于找到了玉如意买下的那座宅院。
果然是个适合读书的安静去处。
可惜大门被卸了一扇,露出院子里杂乱的惨状。
桌椅板凳花瓶字画摔了一地,没有一件还是完整的。
一个大汉蹲在地上,正一下下把烂桌椅劈成柴。。
琉璃认出这就是当初在“升季祥”装醉酒调戏华夫人的人,似乎被玉如意叫做“猿九叔”。
“你们找谁?”
猿九蹲在那里,眼睛朝她们瞟了瞟。
琉璃原本想报高天士的名字,看了看猿九手中的砍刀,顿时改了主意。
“我……之前与玉如意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今日特来拜会。”
猿九只说我家姑娘现在不方便会客,正在撵她们出去。
突然门外跑进一个小孩,扯着嗓子直叫唤:
“不好啦!不好啦!高公子被打死啦!”
琉璃正在心惊,更听门帘一响,屋子里扑出个人来。
“你说什么?高公子怎么了?”
玉如意云鬟散乱,花容失色,抓住那孩子就是一通乱摇。
那孩子哇的一声哭叫起来。
“高公子被打死啦!就在桥那边!”
玉如意哽咽一声,叫了声“高郎”就跌跌撞撞冲出门去。
猿九也叫着“玉姑娘”,手着砍刀追了上去。
“不去瞧瞧热闹么?”
宝瓶推了推,琉璃才战战兢兢迈开了脚步。
她们赶到时,桥头已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看热闹的闲人。
玉如意悲痛的哭声响彻云霄。
一口一个“高郎”,苦得琉璃也跟着滴下泪来。
路人也纷纷摇头叹息,可怜这样斯文俊俏的一个读书人,没提防就被一伙人围住拳打脚踢。
三两下就打倒在地,还吐了不少血。
只怕骨头都打成了渣,如今有进气没出气的,绝对活不了。
这都是为红颜祸水,断送了性命。
琉璃奋力挤进人群,终于瞧见了气息奄奄的高天士。
果然已不成人形,被玉如意搂在怀里,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玉姑娘!快去找大夫呀!”
她大声唤着玉如意,终于把哭得肝肠寸断的玉如意唤回神来。
“是你?”
玉如意的眼神一片茫然,也不知有没有瞧清了眼前人是谁。
“姑娘!她说得对,说不定还有得救!”
猿九跟着劝道,又朝众人作揖求助:
“各位街坊,大家行行好,可有板车借我们用用?或者借两块木板让我绑个担架?”
他大声问了两三遍,围观的众人却渐渐都走开了。
琉璃只听见“莫惹是非”、“寻仇”、“婊子”等窃窃议论声。
想必高天士因为玉如意而得罪有势者的故事,已广为人知。
“猿九叔,你别问了。”
玉如意神情凄苦地摇摇头。
“王大人财大势大,现在他们唯恐躲避不及,怎么还肯帮忙?这都是我考虑不周,害了高郎!”
说着又抱着高天士的头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就用我们的车吧!”
救人如救火,琉璃也顾不得与宝瓶商量。
好在城中最好的医馆一直从季家商行购买南洋的药材,看在琉璃的面子上,大夫答应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