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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弟啊。”
杜明徽食指轻抚着那几十年未再见过的笔画,老泪纵横,低声呢喃:“我该不该将关于唐令的疑惑告诉安定侯呢?如若说了,那孩子又该何去何从。”
正在此时,马车忽然停了,车外响起个醇厚低沉的男声,是荣明海。
“舅舅,今儿你能来唐府,外甥真是觉得意外。”说到此,荣明海停顿了下,似有些畏惧,又似有些心虚,嘿然一笑,说了声:“也多谢文珊帮她,其实她真的很不容易,还请舅舅以后能好生指点她,让,”
“哼!”
杜明徽重重地冷哼了声,打断荣明海的话头,他最是厌恶这等喜新厌旧之辈,都快十年了,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还是没有生出半点感情。哎,当年若是顺了文珊的意,站出来反对这门政治亲事,说不定一切都大不一样,也不会接连发生这么多的不幸,造化弄人啊。想到此,杜明徽又无奈地一叹,他皱眉,压低了声音道:
“晚冬姑娘的父亲和唐令,算了,没什么。”
杜明徽终究没说出口,罢了,一切就看运数,这宗隐秘,他还是带进黄土里吧。
“舅舅不必说。”
荣明海冷笑了声,低声道:“其实外甥一切都了如指掌。”
第65章 醉月亭
沈晚冬将杜老先生的鞋子脱下, 捧在怀里,赤着脚朝醉月亭走去。已经四月底了,夜风也变得温柔至极, 撩动人的裙角和发梢, 暖暖的,让人对那深不见底的将来不再迷惑与恐惧。
醉月亭在荷花池边, 亭子不大,外头是一棵绽放得正好的玉兰花树, 里面则摆了张古树根制成的茶桌, 桌子旁有张青竹躺椅, 在星月夜躺在椅子上,一边品着略苦的茗茶,一边躺在椅子上看漫天星斗, 再潇然恣意不过了。
沈晚冬将杜老先生的大鞋子放在茶桌上,随后赤脚小跑到荷花池,坐到池边,看着自己在水里的倒影, 黑乎乎的,但却随着月光泛着微弱光彩。
她净了下手,随后掬起捧水扑脸, 真是凉快!
这会儿荷花还未绽放,但残荷已经慢慢活泛过来,只等着天再暖些,就绽放满池的清芬。
一阵风吹来, 带来了玉兰花的漫漫清香。
沈晚冬疾步走到花树下,仰头,看着那一树的冰清玉洁,踮起脚尖想要摘花,但却够不着,没关系,待会儿明海来了,让他帮着摘。
她坐到了花树底下,将发髻上的长发带解下,轻绑在眼睛上。
直到现在,她的心都砰砰跳个不停。多好,以后能跟在杜老先生身边点校古籍,如今她算是彻底从风尘里走出来了,有钱,有宅子,还有点微薄才名,是不是意味着她以后不用再战战兢兢地活着了?
就在此时,沈晚冬鼻酸了,她想起了故去的父亲。
父亲在三十五上才娶亲,次年有了她。还记得小时候,同村的顽童总是取笑她其实是父亲的孙女儿,她气的从地上抓起泥巴去打,叉着腰,哭着大喊大叫:我爹爹不老,你们爹才是爷爷呢
父亲总是莞尔浅笑,无奈地吟一句:南村群童欺我老且皱……
那时候,父亲秉烛读书,母亲红袖添香,他将自己多年来的善本古书全都藏在老家的那口枯井里,常常把她抱在怀里,大手包住她的小手,教她写字,还教她六书、教她切韵、教她训诂、教她读经……
父亲总是惊喜她过目不忘的本事,常抚着她的额上的绒发叹息:只是苦了妞子,本该是官家小姐,现在倒成了个玩泥巴的乡下野丫头。
她搂住父亲的脖子,扭股糖似得撒娇:那您教堂哥读书嘛,他年纪比我大好多,肯定比我厉害,让他以后考学做官,就能让我做官小姐啦。
父亲听了这话,沉默了良久,淡淡地笑了笑,说:你哥哥还是种地比较安生,你是个女娃娃,读点书能开阔眼界,长些见识,将来也不会有祸事。
到现在,她似乎晓得父亲说的祸事是什么了,大约和唐令有关吧。
正在此时,沈晚冬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声沉稳的脚步声,隐隐还有酒味,她不禁掩唇轻笑,荣明海来了。
沈晚冬抬手,准备将蒙在眼睛上的发带取下,可却又停下,这样似乎有些情/趣。她用手背轻碰了下发烫的脸颊,似有些害羞,小声笑道:
“怎么才来?我和玉兰花等了你好久。”
缓缓走来的唐令听了这话,登时一愣。他抬眼看向那株开得正好的玉兰花树,又垂眸去瞧树下的她,痴了,那天夜里,他就是将玉兰花摆放在她的私.处,为她作画。
唐令缓步走过去,随手摘下一朵花,笑着蹲在沈晚冬跟前,将花放在她的胸前,看着这名花倾国两相欢,笑的温柔。
原本他瞧见小婉和荣黑鬼前后脚出去了,这半天都没回来,担心这两人又做了什么苟且的事,不放心,这才跟着出来,问了守夜的侍卫,说是小姐一个人在醉月亭那边,而侯爷出府了,并未回来。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