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春道:“如此且将外首侧门闭好,今夜与小娘子细谈秉曲。”
瑞芝道:“适幸老爷今宵轮在别房安宿,故侧门、腰门俱已关闭,红霞婢子已经熟睡,妾得坦然与君款洽矣。妾有一言相叩,适才因行事匆匆未及细问,不知君既欲致死秋莘,又令妾遣老爷到房探视,却是何故?妾说便说了,心中疑虑究未能释。”
然花春笑道:“以我英雄一丈夫欲加害于柔弱一女子,即使碎其身躯未免污我指臂。我欲雪怨不待我亲身举动,自有人代为予雪者,此雪怨得来愈加痛快,故我并不曾亲去行毒于秋莘也。”
瑞芝闻言吃惊道:“看来秋莘尚未死么?则方才老爷至彼亲问秋莘是妾生端捏造,反疑妾走泄风声与君有私矣。”
花春道:“小娘子且请放怀,待我剖其详细。盖我之杀秋莘实藏刀于你贪我恋之余,借手于雨覆云翻之下,欲令其泣向鬼门关,先使其情酣阳峡路。我一进彼房即与搂抱成事,使红老到来一见自然怒发冲冠,火高三丈,一时性发自顾不得恩爱情深,决命刺客进房将我二人刺死;我于事毕后,遂跳出鸳帏脱离虎穴,望屋檐纵上,事果不出所料,少顷即有刺客到楼将秋莘刺死,故我谓不曾亲去行凶也。”
瑞芝听说,连声赞扬道:“君有如许智识如许胆气,奇谋异策古往今来报仇雪耻之事从未有此也,比诸心躁性烈亲杀其身更快万倍。”
二人复闲谈移时,解衣入帏交欢无已,笑谓瑞芝道:“同一fēng_liú乐也,在彼则蓄心于报怨,在此则感念于知恩。秋莘抢欢合之际,必以我爱之甚恋之切,讵料予毒之深也哉。我思红老之待予,犹予之待秋莘也,画虎画皮,知人知面,益叹斯二语不谬。”
那时二人温旧好恋新恩,自写不尽一种欢爱温柔抚弄一番,听得漏点已交四鼓,谓瑞芝道:“奸妇已诛别无系恋,予不得再为滞留矣,倘至天明又多阻隔,趁此静夜无人,正可出园遁避潜至家中,谅你老爷亦无奈于我,唯刺客行刺属是奉公所遣,然此人若留于世,必至荼毒生灵,肆其残雪,我必锄而去之。除了世人之害,未知他今夜下榻何处?”
瑞芝道:“君若得除此贼,诚快事也。闻彼在外傍书厅东副间中安睡,然此人骁勇非常,不可轻敌,君须见机而作为妙。”
花春道:“一刺客者流何足深畏,但手无尺铁奈何?”
瑞芝道:“妾房中有古剑一柄,却已锈得锋芒不露,未知可用否?”
花春道:“不妨,持宝剑而斩一刺客已是大材小试,何必取其英锐。”
二人遂各起身,瑞芝步过床侧将架上悬剑取下,花春接过出鞘在灯下一看,见锋虽不甚利,其质尚坚重可用,遂持剑启步纵身上屋,来至外书厅跳下。
此时月已东升许久,照得庭外如白昼一般,捱身步近窗前见双扉尚启,铁刚犹未安睡,独自在那里饮酒遣怀,口中犹喃喃自语道:“俺铁刚行事百发百中,任你刺英雄刺豪杰,如刺懦夫一般,若此功不成,则平日神出鬼没的手段,雷惊电闪的声名,俱是虚盗得来的了,焉能见重于公卿贵胄之前。花春那性命总在俺掌握之中,怕他飞上九霄不成;俺明日赶至禾城,俟他归家后即可寅夜潜身进内,枭彼首级报功。”
花春听说,止不住烈火迸生,抢步进内高声大叫道:“我花春在此。”即举手砍过一剑,那铁刚因是流名的刺客,时刻防护有人暗算,故才一举动,彼身体旋转甚疾,此时虽未及招架,已将身一闪,闪过剑锋,即忙纵出庭心,飞身而上。花春亦提剑纵上,随后赶来,那铁刚见花春也会跳纵,已觉寒心。追过了几带高房,望见下面是一片空场,铁刚跳下场来飞奔而走,不料他平日仗凶行刺的本领一顷也用不出了。
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赋落花良明示鉴 叹偿淫佳偶失贞
诗曰:
淫魁万恶戒垂焉,果报妒斯法不愆;
塞外月圆才几度,闺中镜破已经年。
淫端耳听眉还竖,亵态亲睁肺若煎;
掣剑不须情太愤,为谁偿债问青天。
话说铁刚虽惯于走壁飞檐,怎及得花春仙丹化骨,身若燕轻,那时越追越近一剑刺过,铁刚已倾身倒地,口中大叫:“英雄饶命!”
花春笑道:“本欲饶你,因我之性命在你掌握中,则你之命断不容饶矣。”
遂举手一剑,将铁刚斩首,撇开尸骸仍纵身上屋,来至瑞芝卧房,将剑上血迹揩净藏好,与她珍重而别。
出了红园,慢慢步至船边已是远寺钟鸣,几点曙星欲乱;近邻鸡唱,半弯残月微明。遂唤船家起来解缆开舟,两家童亦忙起身相接,并不问及在何处延留等语,顺水行来城关已启,一路无语,到了禾城上岸归家。众家人俱来叩见,花春此时虽则荣归故里光耀非凡,而忆诸美人之飘零,不觉反添愁闷,免不得枯香于坟墓祠堂,递帖于邻亲友族。
一日用过早膳正待乘轿出门拜谒友人,忽报柳迁乔至,遂出厅相迎挽手至书斋坐下,叙过一番,真是一日三秋不胜离别之感。
花春道:“弟在都中不胜念兄之至,因不见至都甚是疑虑,前日告假回来得闻丁夏降服之信,犹幸来岁恩典开科春雷之起蛰即在目前,诚可为兄预贺也。弟今日欲造府拜谒一伸别款,不料反获驾临胜雀跃之至。”遂把遇仙授法误期改武之事,先细细述了一遍。
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