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用过晚饭,天已大黑,我刚要躺下休息,便见若兰姑姑上来。
“公主请换件衣服吧,嫁衣沾血不吉利。”
她双手托着的是一件藕色的琉璃裙,虽说已过了多年,却因母后亲手缝制一直没舍得扔。
“也是,真是拜阿展所赐。”我说,若兰浅笑。
“阿展呢?”我问。
“她还在照顾小鹿,公主刚给它包扎完时还奄奄一息,现在已经可以吃东西了,奴婢估计阿展今晚会跟小鹿在杂物车上睡。”
“由她去吧。”
若兰姑姑做事向来事无巨细,对皇兄的谆谆诱导甚至要比母后更多,有时候我却会感觉若兰姑姑对我与皇兄过于谦卑,而父皇在世时,对她都是礼让三分。兰芷慧心,容色绝美,若兰姑姑虽三十而立却从未婚假,是大秦少有的美人,小时候母后不会梳秦妆,不会做秦工,也都是若兰姑姑代劳。
我抱着衣裙想念远方的故乡,却无意间摸到夹在衣裙里的一封信。
女儿靳西:
“乖女儿,此番离去,再见之日,便遥遥无期。母后没办法为你打点陈国的一切,可以说举目无亲,但是,母后年轻的时候到过那里,美丽至极,你不必害怕。陈国城东落霞湾曾有长者,修身养性你倒还可去多多请教。将国宝葵瑛做为你的嫁妆不是母后的主意,而是你父皇,他希望你和你的夫君长命百岁,白头偕老。还有,紫玉佩是母后在陈国得到的,赠与你,祈望幸福,勿忘家恩。母高歌亲笔。”
转眼间到了立夏的日子,这天也刚好到达了陈国城。
我们的车马在闹市开辟着道路,没有人理睬,偶尔的几声吆喝买卖,若兰姑姑也并未让阿展下车,倒是憋坏了她。好在路程不远,我们要在晋王府正门下车,来迎接的确是总管魏子淇。若兰姑姑在车里小声说“并未事先通知,想是晋王殿下有事不在府中,好在陈国礼数周全,公主我们下车吧。”
“那你猜那个晋王能去哪?”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若兰,暗示她自己的担心,不过是国家利益的联姻,她倒不在意情谊排场,只求陈国不要倒戈,毁约再去攻打大秦。勉强堆出一个笑容,我率先走下了马车。
青衣墨带,总管魏子淇显然是个习武之人。身边两个小厮躬身行礼,三个婢女各呈玉液,左右各八个士兵手握长槊,威风八面。
“靳西公主远道而来路途辛苦,臣在此恭候多时,应王爷吩咐,特地准备玉液为公主接风,王爷明日便回。”魏子淇说着,已亲自倒好了酒,笑道“公主请。”
所有人都如他所愿的饮了酒,包括我。
总管招待我们用过膳后,我又开始怀念那杯接风酒,大秦有句老话:酒断思乡情。
并没有来得及休息片刻,阿展便带着两个婢女敲门。
“进来!”我匆忙拿袖子抹掉湿润的泪水。
“公主,总管大人说下午马车接您进宫拜见皇后娘娘,若兰姑姑让我带人进来给公主梳洗。”阿展微笑着,她的笑容无时无刻都一如既往的甜美,好像真的人间烟火,没有七情六欲。不知是我回答太慢,还是阿展太过敏感,她突然面色紧张了起来“公主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哭了?”
被人揭穿真是不好过,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阿展转身对两个婢女提高了声音“你们先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阿展的眼神生起气来都是凶狠的样子,奈何声音还是有点发甜,极其不搭。
“公主眼眶红红的,一定是哭过了。”阿展私下里总喜欢轻摇我的衣袖,说“一定是没有休息好,我们不梳洗了!也不去了!”
傻阿展啊傻阿展,这里不是秦宫,你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我无奈的看着铜镜里气炸了的阿展,心情早已平复许多,倒是为她莫名担心起来,也许有时候若兰姑姑的话才是对的。
我拉拉她,吸了吸鼻子半笑道“不是,皇宫我们还是得去。”
“那是,心里难受?”
不知是不是幻觉,我看到阿展眼里飞过一道坚定的光芒。
“公主殿下,阿展不会想念家,阿展会永远陪着公主,公主在哪里,阿展就在哪里。”阿展突然跪下,她的眼泪瞬间决堤,我这才发现,我的罪恶感来了。
傻阿展啊傻阿展,你说我要不要把你现在就赶快调回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