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算是将小黄毛说的话给坐实了 ,二院指的就是市里面的第二人民医院,比较贵,他们这些穷人轻易不敢去,要去了那就是真的事情大发了。
一般的门诊和小医院已经解决不了,所以只能交给大医院。
这意味着钱包要大出血。
贫民窟里面的人,往往会放弃病重的人,尤其是老人。黄伯不知道安晓蕾会怎么选择,他已经帮老人交了一部分费用,如果安晓蕾决定放弃奶奶,那么想必不会还钱,这笔钱就算是打了水漂。
不说他现实,主要是这么一笔钱对谁来说都不是小数目。
加上老太太是脑溢血啊,手术之后成什么样子都还不清楚,万一生活不能自理……即便老太太有福气,没造成多大的后果,后续治疗的费用也半点不低。
安晓蕾还年轻,即便是放弃了也一点不奇怪。
如果安晓蕾放弃奶奶,黄伯会觉得她做得不对,但是……也并不是不能理解。
不管怎么说,她都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很长的路,不想被一个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活的老人拖累,是可以理解的,人都是自私的。
他的小儿子已经放弃他了,类比一下,安晓蕾能够养自己的奶奶这么久,实在是仁至义尽。
黄伯在长椅上坐着,是不是瞥向门口的方向,期待着安晓蕾能够出现。
即便自己心知肚明这只是徒劳。
没有什么。
他想道。即便不来也没有什么的。
他的小儿子那时候也不来。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又往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
意外地看见一个像是安晓蕾的女孩子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趴在护士值班室的门口问她们急救室到底在哪,黄伯眼神不好,但是安晓蕾的声音也说不上有多小,听到那声音,黄伯也明白是老太太那个不孝孙女真的来了,于是伸长了手臂晃了晃。
“黄伯。”安晓蕾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衣服都已经贴在身上了。
黄伯凶巴巴质问道:“怎么现在才来?”
安晓蕾愣了愣,还是没有为自己辩解,低下了头。
“你奶奶脑溢血的时候你甚至都不在家里面,还是我这个邻居送过来的,你说你在干什么?大晚上的野什么野?”黄伯曾经是个穷教师,钱没存下多少,训人这样的事情倒是信手沾来,“你奶奶都九十多岁了,能够陪你的时间不多,为什么你就不能多陪陪她?”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样的道理难道安晓蕾不明白吗?
但是黄伯也明白,道理谁都懂,但是很多时候,两件事情之间其实是没有平衡点的。安晓蕾想要给奶奶创造好的生活环境,就要努力工作,而工作势必是需要时间的。这就说明安晓蕾不能时时刻刻待在奶奶的身边,这能够怪她吗?
黄伯知道,他只是想给安晓蕾一个下马威,让她记忆深刻一点,尽量找到一个平衡点。
听说安晓蕾这个女孩子,心高气傲,嚣张跋扈,绝不愿意吃亏,谁骂她一句她要还回去十句,但是他逼逼了这么多,安晓蕾都只是安安静静听着,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
倒是黄伯感到不安了,放缓了声音让她坐下,又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迟才来?”
“取钱。”安晓蕾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有限额,我跑了很多地方,才将卡里面的钱全部取了出来。”
其实也不多。
杯水车薪,但蚊子肉也是肉啊。“那笔钱我会还的,尽快......”
黄伯知道她说到做到,毕竟之前奶奶生病的时候,安晓蕾也没少借他的钱,但是最终不管怎么样都还了。
可以说,从黄伯认识安晓蕾开始,她就一直处在“欠债——还钱——小有存款——欠债”的循环中,每每看见生活好像有一点点变好的迹象,奶奶就病了,然后又是一大笔钱,又是借债,又是还债,来来回回,两年了居然还是没有一点点的起色。
但是,如果说之前都只是小打小闹,那么现在就是大风大浪了,很可能安晓蕾倾家荡产都不能将奶奶从死亡线拉回来。
“你可以缓一缓......”黄伯说。
“奶奶不喜欢我欠债。”安晓蕾淡淡地说,“这一关只有她自己能过,我能够做的事情,大概就是交钱了吧。”
黄伯问:“这两年时间里面,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要放弃她吗?”
“我为什么要这么想?”安晓蕾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老是生病,让你将钱砸进去,老了还没有什么用,明显就是一个拖累,难道就没有想过要放弃她吗?”黄伯认认真真地问道。
比起自己的小儿子,安晓蕾明显更像是不孝女,至少自己的小儿子还知道在人们面前装装样子,可是安晓蕾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装装样子是什么回事,人前人后都是老婆子,听着就让人想打她一巴掌。
然而最终,不管如何都不愿意放弃奶奶的人也是她。
谁都说不清楚她到底是爱老人,还是不爱。
“我没想过要放弃。”安晓蕾抱着自己的背包,轻声说,“她做饭很好吃,不是真的没用。而且,我是她心里面唯一的孙女了,我要是放弃了,她就是孤苦无依。钱没事的,我还年轻,钱没了还能再赚,人没了我就自己一个人了......没事的,我还年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