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伯伯!”
青澜叫了第二声,姜赤羽才回过神来,他似乎潜意识地往天后的方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敷衍笑了笑,道:“我这侄儿一表人才,将来必子承父业,大展鸿鹄之志啊!”
“青澜后学末进,还差得远,倒叫姜伯伯见笑了。”青澜垂手,恭谨答道。
“呵呵……”姜赤羽似有些心不在焉,聊了两句,便也很识相地离开,留他们父子叙话天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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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懿只饮到半席,便借故告退了。
她知道有人在等他。
果然,当她回到蕴秀宫时,姜赤羽已经在厅中等候多时。许是因为自家兄妹,他连觐见天后的礼节都省了,见姜懿进来,连站都未站起来,只眼皮抬了抬,依旧坐着不紧不慢地喝茶。
姜懿着宫婢换下外罩的五彩缕金百蝶穿花外氅,望着自己兄长,冷冷道:“大哥若没有什么吩咐,我可就休息了。”
姜赤羽这才抬起眼来,面上阴晴不定道:“阿懿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哥哥我不过来向你道喜。”
“恕阿懿不懂有何喜事。”
“我刚才见到他了,”姜赤羽牢牢地盯着她,低沉道:“阿懿也早就发现了吧,为何却不派人来告诉我?”
姜懿冷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当年为了你的那些野心,活活拆散我们母子!可惜,老天还是开眼,终于还是叫我给找到了!”
“你就确定是他?”
“他长得和阿岚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还用确定么?连哥哥不也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么?我是他的母亲,自然不会弄错。”她斜睨他一眼,含着讽刺,悠悠道:“我去查过他的生辰,吏部的记录说是尨璃之子,想来是我大哥也突发了善心,将这个凭空得来的男娃,送给了一直苦盼儿子却不得的尨璃。”
姜赤羽不理她言语中冷嘲热讽,沉吟道:“你已跟他说过么?”
“说?”姜懿艳眉一挑,冷笑道:“我怎么跟他怎么说?跟他说当初我被逼着狠心抛下他?还是说他的亲爹被自己的舅舅亲手杀死?”她说到后面,语声逐渐激动,捧着合欢郁金瓷杯的手不住颤抖,碗盖相碰发出阵阵战栗。
姜赤羽眸色深沉,缓缓道:“起兵在即,万事不可莽撞。你突然找到青澜,这倒是个意外的变数,可凶可吉。他现在是兵部副帅,且威信甚高,一旦起事若与炎龙大军里应外合,必可一攻而破!但如……”他顿了顿,皱眉道:“如果他念念不忘当年之事,对你我心生嫌隙,则万万留不得!”
姜懿腾地站起来,目光中似有寒冰锋芒,她一步步向他走过来,一字字道:“我姜懿对天发誓,决不允许再有人伤害我的孩子!两千八百年前的事,我不会让它再发生一次!你要起兵也好,要怎样也好,离他远一点!否则我就是豁出命去也要护他周全!”
她语声又高又尖,全无平日端庄雍艳风范,鎏金护甲高高翘起,就快要戳到他的胸前。姜赤羽冷笑一声,抓住她尖利的护甲,狠狠向后一扳。
姜懿顿时痛呼一声,两寸长的指甲生生被拗断,指端一片鲜血淋漓
姜赤羽看着她痛苦凄惨的面色,话语如冰似刀:“你是不是当这九重天上的天后当久了,真的以为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吗?今天断你一指,是要你记住,别忘了自己身上流的是炎龙的血!为了能入主九重天,我连你都可以牺牲,何况是个孽种!”
姜懿痛得花容失色,看到他又走过来,不自禁地向后畏缩了几步。姜赤羽嘴角扬起一丝得意,柔声道:“阿懿干嘛这么怕哥哥?你只要乖乖的,哥哥是不会亏待你们母子的。懂么?”
姜懿不敢说话,惶恐地点头。
姜赤羽满意道:“这不就很好?”他掏出一块方巾,替她包了手指,道:“告诉哥哥,那个轩辕璟华,现在怎么样了?”
姜懿兀自惊魂未定,畏惧道:“他从漠北回来时,我见过一次,那时便只剩下一口气。”她看了眼炎龙王,小心地又补了句:“他身体本就不好,一直靠修为压着,蒄瑶另嫁,又刺激他心疾复发,这次看来是熬不过去了。”
姜赤羽稍显点头,“你这一次做得还不错,不费一兵一卒就帮我除了个心腹大患,只要他一死,胤龙便不足为惧。”想到璟华,复又恨恨道:“我只道这小子打起仗来不要命,没想到竟真的通了天了,连夸父都败在他剑下!哼,轩辕璟华,只怪你功夫太好!你若不死,岂不是让我坐卧难安?”
他揭开碗盖,吹了吹,饮了口温茶道:“今天瑶池,也未见他露面,是在自己宫里头等死么?”
“他……”姜懿吞吞吐吐道:“他半年前便离开了九重天,不知去向。阿懿猜他定是自知没几天了,却不愿死在这里,让我等坐实。以防万一大军压境,还会虚张声势,让我们对他有所顾忌。”
姜赤羽砰的放下杯子,震得姜懿又吓了一跳,“为什么不解决干净?活见人死见尸,我们姜家做事没有这么拖泥带水的!”他斜斜地细睨他一眼,寒声道:“阿懿,你现在做事可越来越马虎了啊!”
姜懿抬头看了看他脸色,垂首道:“是。阿懿这就派人去办。”心里却暗暗无奈:璟儿,你也别怪我,我尽了力了,却还是保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