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苦这般嫌厌。他抬起头正看见罗弶垂手
瞧着自己,一双眼睛像出鞘的钢刀,锋芒中沾着隐隐血腥,不由打了个寒战。罗弶本
要规劝罗礼莫要沉迷玩乐伤身损神,转厌瞧见儿子满面红光欢欣无限,便也不再说什
么,只是抿着嘴轻轻道:“你那个哥哥,实在……不成体统。”罗礼斜眼笑道:“他
便是这一般性子,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父亲若是不喜欢,大可将他支得远远的,何必
伤损自家骨肉和气。”罗弶叹一口气道:“你这个孩子!你懂得什么。你生来高人一
等,被托在怀里长起来,他却要精打细算处处示弱,哪有什么无忧无虑。其中经营算
计又岂是你能明白。”
罗二爷虽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草包,却宁愿糊里糊涂过日子,拧着湛华的面颊笑道:“
你听听,我父亲又生气,你替我说些甜言蜜语哄哄他。”罗弶闻言也禁不住笑岂来,
坐到床便替儿子掩好被子,垂下眼睛柔声道:“你莫在贪玩了,再睡一会儿吧,外边
冷,可不要出门,在这屋躺着便可。”他恋恋不舍又朝罗礼看几眼,吩咐下人到门外
伺候,唯恐耽搁儿子休息,自己也转身出了门。罗礼压住湛华又胡乱摸一通,只觉对
方皮娇肉嫩触手滑腻,抚摸揉搓越发没了轻重,湛华蹙起眉头扭动挣扎,双方纠缠打
斗难解难分,罗二爷发着烧占不着丝毫便宜,不一会儿便闹得汗流浃背,终于不耐烦
将湛华推下床,裹住被子自顾自蒙头睡起来。他这日头昏脑胀精神不济,一躺下便感
觉天旋地转,仿佛自己被载入一叶孤舟中,恍恍惚惚随着水波漂泊晃动,顺流而下不
知驶去哪里。过一会儿他依稀听着有人推门走进屋,撩开被子抬头看去,却见罗祝笑
盈盈立在自己身前。
罗礼见状抿嘴道:“你好容易才跑出去,怎么又敢返回来?”他哥哥吃吃笑着不答腔
,罗礼朝着对方瞅一晌,侧身躺下来闭上眼,犹犹豫豫轻声道:“你别当我什么都不
懂,我只是……哥哥,你还记得小时候,我闹着要爬家门口的大树,下人们不敢拦,
只得央求你在树下看护。我爬到树顶上,本想折下枝头的嫩芽,没留神脚下一滑失足
摔下,这情形来得突然,别人还不知所措,只有你纵身上来接住我。这世界一霎间仿
佛天翻地覆,我毫发未损平安无事,却害得你肋骨折断一根,蜷在地上直不起身,姨
娘跑来看见悄悄红了眼圈,哪知父亲竟埋怨你粗心大意险害了弟弟,扬起鞭子狠抽了
一顿。这些事情你必定忘不了,可是那毕竟还是你父亲,从小到大都是你陪着我,无
论父亲说什么,咱们兄弟总是一条心,你在外面做下什么事,我也愿意假装不知道,
好像有一年你说要带我到外面去,那样的用心……我也是心甘情愿跟随……”
第83章
他说到此,不知如何打了个寒战,猛然支起身子朝房中望去,眼前浮动起无数昏黑的
影子,沸沸扬扬飘旋飞舞,却不再看见罗祝的身影。原来罗祝从未走进这屋里,罗礼
不过睁着眼睛发了一场梦,白白同一抹幻影说了一场话。湛华被罗二爷掀下床,正乐
得自己不受纠缠,这鬼胆战心惊一整夜,此时不免困乏交加,蜷身坐在地毯上打瞌睡
,眼前青烟袅袅如坠云端,不多时便迷进睡梦中,恍恍惚惚瞧见一个人朝着自己渐渐
走过来,满心欢喜正要上前喊钟二,身上一惊猛然醒过来,睁眼看到面前果真笼着一
片烟,定睛却见不过是熏香燃出袅袅的药气,屋里白茫茫行影难分,模模糊糊仿佛不
似人间了。他透过烟雾定神打量,却见罗二爷挺直身子坐在床上,双眼定定望向房门
,好像正等着有谁走进来。
那一幕幕似真似假似实似虚,包裹进流年的惆怅难识难辨,罗二爷恹恹瘫在床上,到
晚上又犯了一阵头疼病,折腾一宿辗转难眠,直到第二日才稍稍安稳,一大早唤人熬
了一碗稀粥,没滋没味往自己嘴里灌。罗祝这一回果真寻到他房里,从门口踱到床边
,嘻嘻笑着开了腔:“好兄弟,我有档事要求你成全。”罗礼瞟着他冷笑道:“我不
过是个痨病鬼,平日里门都出不得,能替你成全什么?”罗祝抿嘴含笑道:“你也知
道,我外边养了个相好的,前几日生下个女娃,总不好再叫人家母女不清不楚流落外
面。横竖我这些年也是闹乏了,昨晚上想了一整夜,心道索性就此成了家,于人于己
都是交代。”这话轻飘飘旋在屋顶上,罗礼身上一僵猛然震颤,手中的碗“啪”一声
跌下来摔得粉碎,滚烫的稀粥流在地上。湛华坐在床边呆呆看着,见这情形不禁往后
缩一缩身子,罗礼瞪起眼睛气急道:“不过是个勾栏院里下贱货,生下来的也是野种
,说什么不好叫人家不清不楚,还想领到我家里!你!你滚吧!再别跟我说这般话!
”罗祝原本被他骂惯了,听得如此也不觉有多窝囊,仍是嬉皮笑脸好言央求:“我要
去求你父亲,他必定要打死我,万般无奈才寻到你门上,你要是不愿管,我也只得搬
出家,到时候还请你有空多去瞧瞧我。”
罗礼扬起巴掌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