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溏哪里理她,失了兵刃,只待一口气掐死女子,再等来人吹笛解了众人的摄魂术。他双手再加几分力气,那女子双目瞪得极大,面容扭曲可怖,却听见树下传来罗齐寅一声惊叫。程溏分神向下张望一眼,不由大惊,竟松手放开了女人。
却见树下正道高手犹如群魔乱舞,皆杀红了眼,不分敌我乱砍乱劈。纪雪庵和罗齐寅躲避在一旁,眼看他们自相残杀。纪雪庵面沉如水,罗齐寅急得跺脚,却无计可施。程溏耳边响起女子嘶哑笑音:“我……早说过……吹笛子的……根本……不会……摄魂术。”林中笛音胡乱不成调,愈飘愈高,最后发出极刺耳一声,竟歪打正着,叫那些高手扑通一记全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程溏不过犹豫一瞬,身旁大汉呼啦而起,抱着那女子在林中跃了几下,不见踪影。他又悔又惊,慢慢爬下树。罗齐寅蹲在地上惊疑不定地试探众人鼻息,纪雪庵接住程溏,握紧他满是冷汗的手,转身向林间道:“会吹笛子的人,我便猜到是你们。”林中响起一声轻笑,一个端丽明艳的女人缓步走出,一手挽着一个横笛在唇畔的男人。男人放下笛子,向纪雪庵温颜一笑,“吹得不好,差点闯祸,叫雪庵见笑了。”
纪雪庵松开程溏,拱手道:“丰大哥,木槿夫人,多亏你们来得及时。”罗齐寅一下从地上蹦起,施了个大礼,结结巴巴道:“在下罗星庄罗齐寅,见、见过丰大侠,见过木槿女侠!”木槿夫人掩嘴而笑,丰华堂温和一笑,一派前辈气度。木槿夫人一双明目转到程溏脸上,“这位便是裘老六所说的……”程溏恭声道:“小人程溏,见过二位。”纪雪庵低头看他一眼,复又拉住他手。丰氏夫妇对视一眼,神色皆有些复杂。
罗齐寅却读不来这等尴尬气氛,指着地上东倒西歪的七八个正道高手,焦急道:“在下先前探查过,诸位气息尚存,只像是昏了过去。不过有几位受的伤着实有些重,若不快点处理……”木槿夫人点点头,当先走到一人身旁蹲下,“罗小兄弟说得不错,现下却不是叙旧时候。”
五人顿时不再说话,忙着替伤者止血上药。程溏身上的金创药不剩多少,所幸木槿夫人带来一些,尽数用完,堪堪包扎完几名重伤者。众人将他们搬到树下阴凉处,一时之间只觉茫然。纪雪庵看向丰华堂,“丰大哥可有法子将这些人唤醒?若能解了摄魂术便再好不过。”丰华堂面露难色,从袖中取了笛子贴近嘴唇,试着吹奏几段音律,或尖锐刺耳,或婉转动听,地上的人却全然没有反应。他垂下手,歉然道:“我吹笛子不过是爱好,前些年在一本杂书上看到能以音律操控神志影响内力云云的只字片语,好奇之下便略有涉猎,实则却连皮毛也未学到。方才情急之下我才想到用笛声与那人的筝音相抗,如此局面,说是歪打正着也好,弄巧成拙也罢,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木槿夫人拍了拍他的手,“他们虽一时醒不过来,却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罗齐寅跟着道:“木槿女侠说得不错!丰大侠是正人君子,当然不会去学摄魂术那等邪门功夫,方才救我们于危难中,全是丰大侠的功劳!”丰华堂闻言微微一笑,木槿夫人亦笑道:“好啦,也莫要再夸他。”她扭头看着纪雪庵,“纪兄弟,你觉得眼下该如何安置这些正道朋友?”纪雪庵沉吟片刻,“既不能将他们扔在这里,也不可能带他们一起动身。”他顿了顿,忽然抬头望着木槿夫人问道:“丰大哥和木槿夫人先前藏身在何处?今日怎会赶来此地?”木槿夫人轻轻一笑,娓娓道来:“万家山庄出事的那天,我和华堂在山中赏枫,并未回去,后来察觉出异样便一直藏身深山。我们在山中第三日,遇上了几位正道兄弟,境遇皆与我们差不多,进退两难。大家商量一番,决定聚在一处共同行动,无论救人还是脱身都能有个照应。我们遇上过几次万家侍卫,幸好没费什么功夫便打发了。后来又有两三人陆续加入我们,如今藏身在一个山谷中。”
她稍稍一顿,罗齐寅便着急问道:“其中可有一位姓汪的大哥?比在下高些,功夫好得很。”木槿夫人迟疑地摇了下头,“应该没有这人。”罗齐寅一脸泄气,木槿夫人宽慰一笑,继续对纪雪庵道:“那处山谷虽然隐蔽,不易被敌人发现,但里面的人也等于闭塞了消息。故而我们每隔两日会派人出来打探,于第三日早上回到谷中。这次却是我与华堂出来,今日已是第二天,不想却意外遇上纪兄弟你们。”
纪雪庵听罢沉默片刻,罗齐寅却喜出望外,“原来还有那么多正道人士逃了出来!纪大侠,我们也快些赶去同他们会合罢!”木槿夫人低头望着地上的人思索一阵,开口道:“不如这般。我和华堂昨晚宿在左近的一个山洞,外面生满藤蔓,里头别有洞天,不容易被人发现,也没有野兽痕迹。我们再回去那里,且将这些人藏在山洞中。如此万家的人找不到他们,待我们回到谷中便可唤其他兄弟一起出来搬动。与其我们五人在此一筹莫展,不如集众人之长,说不定还会有解了摄魂术的法子!”
纪雪庵终是点了下头,“事到如今,这确是最好的办法了。”
五人便七手八脚,将地上的人扛起,朝木槿夫人所指方向走去。程溏生得矮小,只背了一人。纪雪庵走在他身旁,淡声问道:“你肩上的伤可受得住?”程溏摇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