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空荡荡的冰窖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梁玄靓睁开眼,他去揭那块白纱,手却止不住地颤抖。那白纱一点一点离开,那人的面容也一点一点出现在眼前。浓眉长睫,鼻梁高挺,那薄唇却失了血色,留下一片苍白。
朝思暮念的人就在眼前,可是却已是天人相隔。梁玄靓抚上燕宸眉眼,笑着说到:“朕说等你回来,朕就能看清你了。你看,朕没有食言。可你答应朕,会回到朕的身边,却是食言了。”
呵,不,你没有食言,你现在已经回到朕的身边了。
“可你这样回来,还有什么用?你现在夺不回皇位,杀不了朕,也不能……也不能再与朕相伴。燕君然,可真是狠心……哈哈哈哈哈!”眼泪顺着面颊留下,梁玄靓突然大笑起来,这笑声悲痛欲绝,震得他头疼,眼里的泪越来越多,最终将他的眼前染成红色,他却依旧紧紧盯着燕宸的脸。
“陛下在里面吗?”
“是。”
傅云亭本来是在朝中和众人商议如何今后与突厥的对策,听人说燕宸战死,甚是惊恐悲痛,转而又担心陛下,就让人领自己过来。他问了左铎几句,便请杜管宣领他去见陛下。谁知,进去之后,却见陛下倒在棺材旁边,面上都是血。
那是血泪,他的手还紧紧抓着燕宸。
“陛下!”
“快,快去找白徐!”
太医署今日可真是着了慌----陛下突然昏迷不醒,这是大事。太医署上下都在太华殿备着,白徐更是着急。傅云亭拽着他二话不说就往太华殿跑,说燕宸死了,陛下伤心过度昏倒了。他直觉脑中电闪雷鸣,一时搞不清到底发生了啥。等他见到陛下,却见陛下两眼中流出血泪,气息也微弱至极,赶紧施针喂药。这么搞了一天一夜,陛下才醒了过来。
“陛下,您可终于醒了!”杜管宣不禁大哭,“您可真是吓死老奴了!”
梁玄靓刚醒,头还痛着,他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一片黑暗。
这?!!
“陛下伤心过度,眼疾复发。”
听白徐这么一说,杜管宣大惊,“这……那还能治好吗?”
“陛下这是复发,比之前要凶狠的多。而且陛下受了打击,这眼睛里都破的流血了,怕是再也……”
“看不见了吗?”
听梁玄靓出声,白徐身子一僵,而后跪地道:“是臣无能,请陛下恕罪!”
梁玄靓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问:“燕宸呢?”
傅云亭应到:“臣已经让人把燕将军移到陵园了。”
“把燕宸带回来,把他带回墨香轩。”
“这……臣遵旨。”朝臣遗体带回皇宫,实在是不合礼法。可傅云亭知道陛下此时心情悲痛,又有伤病,不可再受刺激,便应了下来。
等太华殿一切安顿好,傅云亭和白徐一起出来。白徐一边在前面走,一边骂骂咧咧,说真是一群不讨好的人,怎的非要弄什么生离死别。
都是祖宗,老子惹不起!
傅云亭心里也不好受,他听闻燕宸战死,悲伤涌上心头,看陛下如此艰难,更是不忍。可身为臣子,要予君坚强。他便偷偷躲角落里,抹干了脸上的泪。
“好了,别气了。”他扶上白徐肩膀,让那人转过身来。可看到白徐那满脸泪痕,他便没了话,只剩下酸涩悲伤。
“怎么就死了呢”
“……是啊,怎么就死了呢。”
这世间多情自凉薄,逝去不可追,故人长已矣。可有人偏执到要死----梁玄靓不许旁人动燕宸,只吩咐人一定要用冰保住燕宸的遗体,甚至还从吐蕃求来千年寒冰,放在燕宸口中,以求保全。这墨香轩到成了浮厝之地,终日寒冷。梁玄靓每日除了上朝就是在墨香轩呆着,旁人看了不理解,傅云亭却晓得陛下心中有多难过。如今他已经看不见,每日也只是守在燕宸身边,不说话也不作为,好似这样就是天长地久。
可朝臣之中有人不怕死,上书请陛下安葬燕将军,莫要沉溺悲伤。这一下梁玄靓发了火,指着殿下的众人就开始骂:“你们一群废物,现在晓得礼待他了。之前你们不是还前朝余孽突厥奸细地叫他吗!不是还要朕处死他吗!现在他死了,顺了你们的愿了,你们还不许朕悼念他了!”
这一怒,众人皆跪,喊到:“微臣惶恐,陛下请息怒!”
梁玄靓怒气难平,“朕是眼睛瞎了,可朕心中炳若观火!你们的心思,朕清楚的很,谁再多言,就等着受死吧!”
“陛下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傅云亭叹了口气,“但是这样下去,真的不是办法。”
左铎点点头,“大哥已死,总应该入土为安。可陛下思念得紧,他定是舍不得。”
“唉。”眼瞅着就是云开月明,却还是零落成泥。傅云亭感叹人生多变,不可测,不可知。“左将军今日进宫,还请好好劝解陛下。”
“好。”
左铎与傅云亭道别,便带了东西去墨香轩----果然陛下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