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成仙不过是六界众生自欺欺人的美梦罢了,当真渡劫成仙的,古往今来又有几人?
既已成仙又何必留在阴间,整日面对那些痴心妄想的孤魂野鬼骚扰呢。
江皓阜百思不得其解。
那日之后,他彻底放弃修养,整日潜在酆江中偷偷观察这位仙人。他发现仙人并非时刻都在江边,大部分时间,仙人会游走于阴间各处,像是在找寻什么,偶尔还会帮帮遇到麻烦的鬼魂。
仙人有居所,是万鬼自发为他建的宅子,仙人却从未住过,他把一块大石头搬到了酆江之畔,累了倦了便在石头上躺一躺,这便是他的家了。
每当仙人睡着,江皓阜就会悄悄浮上江面,远远瞧着他。
有时仙人会在江边戏水,他也会在从江底浮上来一点,想让自己离得近些,看得清楚些。
可他始终不敢走到仙人跟前与他相见,单论身份,他非神却胜神,人人敬畏的阜尊可不是单靠千年前的大战才成名的。然而仙人那句“我不是你等能肖想的”对他有很深影响,他担心自己若冒然靠近,到头来也只换得来这样一句。
若要成仙,必先拔除七情六欲,一个没有情|欲的仙人又怎会动凡心。
江皓阜觉得能这么每日远远看上几眼,自己已是心满意足。
苏磐听到这里忽然抬起头,那双和前世别无二致的眸子里迸发出一股奇异的光芒。
“阜尊可知,那仙人为何长留阴间?”
江皓阜一愣,老老实实摇头。
这问题困扰他千年,他却从没敢去当面问问。
苏磐笑着垂下眼眸,一手撑着脑袋,慵懒而苦涩。
他说:
“若要成仙,必拔除七情六欲,无情无念,方可升天。升天便无回头路,再世也不过是渡劫修行罢了,凡尘俗世再无挂碍,因与果皆斩断。”
他笑了笑:
“我不过阴差阳错渡了劫,我不想升天,也没有拔除全部情|欲。”
江皓阜的瞳孔张了张,下意识屏住呼吸。
“我在等一个人,”苏磐一点一点撩起眼皮,视线慢慢聚焦到江皓阜身上,他轻轻地说,“一个我很想见但始终没能见到的人。”
江皓阜露出明显的不可思议。
苏磐笑意盈盈点头。
缘分有时就是这么妙不可言,它能让人倾心千载情不变,又会让人兜兜转转也没能捅破那其实根本不存在的窗户纸。
“我在等的人,单名一个阜字,阴间人人敬为‘阜尊’。”
☆、第37章
“你……在等我?”江皓阜不记得自己活了多少年,但他很确定今天是自己最失态的一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更控制不住脱缰的心跳。
苏磐点头,他比江皓阜还要激动,那个他等了多年的人原来一直在默默关注着他,而他竟一无所觉。
遗憾吗?
苏磐觉得应该会遗憾吧,就算时间对曾经的他来说不过弹指之间,他还是希望能在当初就见到眼前这个人。不过现在相识也不算晚,他也终于明白为何江天工于他总是有些不同,那是日复一日的相互等待中培养出的默契,未曾谋面也无法斩断的默契。
“我……”
苏磐刚要切入正题,两人脸色同时一变,江皓阜反应更快,伸手揽住苏磐的肩膀将人扣在自己胸膛。
苏磐脑子一懵,马上明白了对方的深意,他急忙调整角度,把自己的脸埋在江皓阜的胸前,两只手抱着江皓阜的腰,不用看苏磐也知道俩人此时的姿势有多不可描述。
陌生,又不太陌生的气息围绕在鼻端,苏磐在自己心脏逐渐加快的律动中找到了一点点真实感。
酆江之畔那些年,他曾幻想过许多次与阜尊相见的场面,他为自己编写了无数开场白,到头来他没能等到那个人便来了人间,成了到处讨生活的小小凡人。
可命运跟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当年的他们相互等待相互守望却彼此互不知情,直到他成了凡人,他们才有机会把这许多年的误会都解释清楚。
嗯,要等这有些尴尬的情况过去之后再慢慢解释了。
江皓阜搂着苏磐穿浴袍的身体,心里美滋滋,脸上寒如铁。
“何事?”
小鬼差也没想到上来会撞见这幅景象,不太灵光的脑袋瞬间空白,整只鬼彻底的呆住了。
老鬼差到底见过些大场面,他讪讪地赔着笑脸,把脑袋垂得低低的。等了会觉得不太对,他侧脸一瞅,小鬼差还眼巴巴盯着阜尊和他身上的人瞧,气得他照着小鬼差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硬生生把小鬼差的脑袋给打垂下来。
“启禀阜尊,那日死于青城影视城的两人生前并无大过错,如今二人已在地府逗留了些时日,该去投胎了。阎王派我二人来问问阜尊的意思。”
“此乃地府之事,阎王做主便好。”江皓阜冷冷地说。
“还有……”老鬼差很郁闷,亡魂轮转之事向来由地府负责,偏偏最近这几个亡魂都被阜尊重点关注过,阎王老爷不敢自己跑来问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把他们推上来当炮灰。平时倒无所谓,然而现在这个场合,都是男人,老鬼差心里明镜似的,他们多待一刻,招惹的愤怒值就越高,要是阜尊发了火,他们秒变筛子也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