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何时走到往李府的岔路上来,一同停下步子,对望一眼,心下均是黯
然。宁杞望着李府方向,张了几次口,终究没说出一个字来。姬巫云不肯放开他
手,柔声道:“简吟,跟我回家去。”宁杞抬头看他,终于点了点头。
此时路上行人渐渐稀少,两人不在躲闪,拥在一处慢慢回了那别院去。宁杞伸
指在榻上抹了抹,道:“积了这么多灰尘。你从来不打扫么。”姬巫云吻他额头,低
声道:“我不在这里住。你不在这里,我还回来做什么。”宁杞不语,回身抱住了他。
第二日宁杞醒来时,睁眼看见姬巫云正盯着自己看,迷糊道:“你看什么?”姬
巫云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柔声道:“时候不早了,起来吃东西罢。”宁杞迷迷糊糊的
点头,起身穿了衣衫,坐在榻边弯腰穿鞋。姬巫云将他抱回怀里,在他颈边轻轻挨
擦,轻道:“简吟,我日日都在那里等着你。”宁杞点头,抱住他低声道:“巫云,
我舍不得你。”姬巫云微微一笑,柔声道:“我也一样。起来罢,吃了早饭,我送你
到昭文馆去。”
二十九,花明月暗
那日之后,两人便时常夜间私会。初时尚不过三五日一见,倚在一处闲看书
卷,同尝鲜果;到得后来,实是耐不住相思撩人,隔一日便见一面。白天时姬巫云
常常待在宫里,在睿思殿中来来去去,有时遇见宁杞,便互递一个甜蜜的眼色。
宁杞有时想到,今日之苦全是自己旧时任性所致,暗地里不知后悔了多少次。
姬巫云笑吟吟的安慰他,说道若不是他当日一时闹起别扭,也无如今的偷情之乐。
宁杞恼了这“偷情”二字,将一盘葡萄扣在姬巫云脸上。第二日临去时扬言今后决不
会再有这等“偷情”之事,姬巫云只是笑吟吟的送他出门。当夜宁杞心中杂乱,在房
中枯坐半晌,神使鬼差的出了门去,看见姬巫云的马车正在街角候着。
一日傍晚,两人又悄悄在那小院中相会,一同在池边的榻上倚着。姬巫云看宁
杞眉间似有不乐之意,问道:“近来有什么不顺心的么?”宁杞郁郁的道:“这几日
总有人出错,受累的却是我。说是偶然,也太巧了些;若说不是,又寻不出什么不
对。”姬巫云微微笑道:“那是自然。官场上杀人,用的难道是刀子么。”宁杞奇
道:“你是说有人故意为难我。”姬巫云点头。宁杞奇道:“那是为何?我从没得罪
过谁。”
姬巫云不答,道:“这是非圈有什么好,如今你仍是舍不得么?”宁杞道:“我
从来便没什么舍得舍不得,只是不愿这十几年的时光白费。”一边皱起眉来叹了口
气,道:“大家都凭真才实学做事不好么?何必如此算计。”姬巫云微微一笑,道:
“甚好,甚好。”宁杞瞪他一眼,道:“‘甚好’,这是什么话。”
姬巫云微微一笑,道:“你想一想,若你是一名朝中重臣,家中子侄偏偏平庸
得很,莫说做官,只怕举人也考不中。你只须悄悄的说句话,便能替小辈谋一世安
乐。这句话你说是不说?”宁杞怔怔的想了一会儿,道:“本是不该说的,但多半还
是要说。”姬巫云轻轻捏他脸颊,道:“这话也不必明说,自有一众逢迎拍马之人伺
机讨好。如此一代代的下去,自然就不是‘凭才学’这般简单了。你做到知制诰,也
多亏了李师傅照顾。”
宁杞一时怔住,道:“李大人?”姬巫云点头道:“那是自然。不然凭你二甲进
士的身份,入翰林院不过半载,怎能升得这般快。”宁杞道:“你也帮过我?”姬巫
云柔声道:“我舍不得你在外面受苦,求三哥特意下旨将你留在翰林院中。”宁杞怔
怔的坐在榻上,口中喃喃道:“我原本还奇怪,一甲三元也不过外放做县令,我怎
就进了翰林院。”
姬巫云温柔道:“简吟,你本就不是名利场上的人,何必在里面白白劳神。跟
我回乡去罢。”宁杞从来只道读了书便须尽力应试做官,侍奉圣上,造福百姓,不
可有丝毫徇私;今日竟知晓自己这知制诰便做得不明不白,一时茫然,只是垂头不语。
姬巫云也不再劝说,微笑道:“今春在观文殿时,偶然见了一位李学士做的一
首《谢池春》的小令,那时只觉此词做得很是情挚,今日才知道这等万般无奈的灼人
滋味。我唱给你听,好么?”宁杞点头。
姬巫云令人将那架编磬移到池边,流水叮咚的试了试音,手下玉锤轻叩,流韵
灵动,如滚珠溅玉,口中唱道:“残寒销尽,疏雨过,清明后。花径敛余红,风沼
萦新皱。乳燕穿庭户,飞絮沾襟袖。正佳时,仍晚昼。著人滋味,真个浓如酒。”
宁杞收拢心神听他唱曲,初时只觉音韵动人,听到“著人滋味,真个浓如酒”一句
时,才真正动容。
又听姬巫云接着唱道:“频移带眼,空只恁、厌厌瘦。不见又相思,见了还依
旧。为问频相见,何似长相守?天不老,人未偶。且将此恨,分付庭前柳。”唱到
“不见又相思”四句时,一时触动心事,声音低下去,却愈加宛转,如月过旧窗,水
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