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那个人依旧没有出现,可是江晚临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急切,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一些遥远的记忆,伴随着他的一步一步,好像一层一层剥开的蚕茧,也慢一点一点在花灯摇曳的光芒中浮出水面。
「——谢生,你藏的地方太简单了,一点意思也没有」
「谢生你好笨!藏在这个地方你怎么都会找不到呢」
当他也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当他还没有离开那个人的身边。每个星期,他们都会交替的玩那个游戏:去找另一个人藏在屋子里的小纸卷,然后按照纸卷上的指示,将另一个人要求的屋中的另一样东西带给对方。
那个人最开始会让着他,把纸卷藏在非常简单的地方,让他一下子就找到了。他很快就不满了。那个人只好不断去找更隐蔽的地方,可是每次他绞尽脑汁寻找一番后,依旧能够找到。
他们最后一次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江晚临轻轻松松就找到了纸卷,可是打开纸卷后,事情却让他费解:那个人要的东西,是在江晚临的房间里的,坐在江晚临经常会坐着的那把小椅子上的东西……
他一直迟疑着答案,迟迟没有去向那个人交差。而后来,那最后一次游戏没有完成就被打断了。那个很久才会来这里一次的女人忽然出现了,拉住他,将他从那个家里带走,带到了那个恶魔的身边……
他走的时候,跌跌撞撞。那个人不在家。后来听说那个人到他后来的住处去找了他很多次,却从没有被允许和他见面。直到几年后,他的十岁生日宴,那个人忽然出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不断浮现的回忆碎片中,恍恍惚惚、不知不觉间,江晚临就走到了公园的最北边。那里就要到江畔了,有厚实的草甸,白天经常有孩子在这里玩耍,到了晚上则漆黑一片。
可是今天,江晚临远远地就看见那江畔,闪闪烁烁的几点火光,在地下摇曳,朦胧好像看到一个黑影在那里。
最后一次拿到的纸卷上写着的终点正是那个地方。
四下已经几乎没有人了。一步一步走近去,宁谧的岑静让江晚临感觉如在梦中,那越来越近的光芒,好像就是那在江晚临梦境深处不断闪烁的火星,燃烧着,攒动着,如此剧烈。
当他终于走到距离一百米的时候,忽然“嘭”的一声轻响——一道绚丽的光焰在他前方冲上了天——完全绽放后,拖着长尾的穗子又划了下来,纷纷漫漫,如星如雨。
他不由得抬头去看,就在这时,那陡然又亮起的东西将他的眸子点亮——是纸灯,就浮在他的头顶上空,一盏一盏,原本全部隐匿在黑暗中,此刻都被那降落的星辉点燃,浮动着,散发着浅浅却温暖的光晕。
一切都恍如在梦境一般。每一个灯的纸面上都写着他的名字,还有竖排小小的字,看不甚清晰。他愣愣的看着那一句一句写给自己的话,双脚不受使唤地继续一步步向前走,向前走,走到那个人的面前。那个人站在玫瑰与蜡烛摆成的巨大爱心中间,捧在手心的东西,插在上面的蜡烛将那个人的脸照亮,那个人在微笑,在蜡烛的光芒摇曳中,浅浅的笑,那弯弯的眼睛,幸福美好的不真实。
低低的声音,好像来自一个遥远的时空,轻轻在他耳畔呼唤:
“——晚临,你终于把自己带给我了吗?”
☆、u--ix(8)
“十八岁了……江晚临、你终于十八岁了……”
烛光辉映的包厢,正中央的巨大红酒蛋糕摇曳着醉人的光泽。从江畔广场出来后,江晚临就和谢生来到了这里。惬意的两人晚餐,进行到最后却演变成了男人自己几乎没停的一杯接一杯喝酒,一边自言自语着什么。江晚临时不时听到自己的名字,可是却几乎听不懂他在说着自己什么。唯一听懂的一句是男人好像孩子一般不安的反复询问:
“我真的等到了吗?真的吗……”
江晚临偶尔会回应的点点头,其余时候,都是极其耐心的陪在他对面小口小口的酌着酒,不时点点头回应,静静听着那个人好像憋在心里很久很久的絮语。
“江晚临。”
那个人又忽然喊他。
江晚临已经是条件反射地点点头作为回应。一道黑影却忽然俯到了他的面前,江晚临还没反应过来——冰凉的手指碰到了他的嘴唇——轻轻在上面划过。
“奶油。”
男人退回身时,眼睛中专注的神色让人不敢面对。江晚临只能模糊地回应一声,又低下头抿酒——一个没留神,被男人手指碰到过的地方居然灼热起来,连带少年的耳朵都好像有些不易察觉的绯红了。
而男人无论多少杯酒下肚,保持着优雅微笑的面上看上去清醒依旧,只有那比平常多出一倍的言语暴露了他此时的醉意。看着男人还是浑然无觉地一杯一杯灌下去,江晚临也并没有阻止,只是直到最后,男人好像终于意识到晚餐已经进行很久了,起身结了帐,出门正要走向停车场,江晚临才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你、没事吗?真的不要叫出租,你喝了这么多……”
男人转过脸来,愣愣看了江晚临很久,好像不相信这关心的话语是从他口中说出的。一晌,忽然分外开心的笑了,道:
“没事的,放心吧。”
“可是……”
“我很清楚自己的状况。”
江晚临于是不再说什么,等着男人从停车场开车出来,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