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几分笑意。
张树于是便在走廊里等着。外面的雨仍没有停的意思,刚才小了一点,这会儿又下
得象在北京城里罩上了蚊帐,一切所见都隐隐约约的,但此时,雨声带给他的却是温柔
的安慰。四年里,他这位可爱又有点古怪的朋友已经成为了让他如此害怕失去的人,陈
可就象是他的弟弟,让他即使难以理解,也愿意去包容他的一切——淘气,任性,还有
那么一点点的小秘密……
走廊里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过头,见于雷正一动不动地朝他看着。
张树猛然意识到当下的场景或许正给他造成某些毁灭性的错觉,他赶紧跑了过去,搂住
他,笑着解释道:“手术做完了,小可没事!快放心吧。”
于雷一下坐在了地上,握紧的拳头松了下来,每根手指都在不住地颤抖。张树陪着
他蹲下,在他背上来回地揉着。他简直无法相信,这个人,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象
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竟是他素来认识的于雷!竟是那样自信,那样迷人,那样总是一
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的于雷。
少驻片刻,于雷长长地吐了口气,往后仰了仰脖子,浑身的关节顿时象要散了一样
“噼啪”作响了起来。张树不禁伸手地握住了于雷的胳膊,就着他的意思把他拉了起来
。
于雷在紧紧扶持着自己的手上拍了拍,轻轻地说了句:“你真是够哥们。”
张树搂着他的肩膀缓步往走廊豁口走去,说:“这是实话。”
前方渐渐响起的脚步声暂时地打破了楼道里难忍的寂静。海斌确定了他们的位置,
一路小跑到了跟前,说:“进了病房了,说明天才准探视。”
“那要不咱们先回去,眼看天就亮了,咱们回去换了衣服再过来,成么?”张树小
心翼翼地打探于雷的口气。
“咱们先去他病房看看吧,不进去,就外头看看。”于雷不置可否,迈开步子往海
斌的来处走去。
陈可的病房外同样是一片寂静。于雷在门口伫立许久,终还是鼓起勇气,抬起了头
。在里间的床上,躺着他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人,白皙的面容仿似如昨,只有呼吸机提
醒着旁观者他受了多么严重的伤害。
“大夫说是伤到了肺叶,用呼吸机是因为手术的时候全身麻醉了……”海斌一边小
心地观察着于雷的神色,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夜里值班的护士听见了他们的声音,从值班室往外张望了一下,随即走了过来。
护士是个很和气的小姑娘,她同情地朝于雷三个抿了抿嘴唇,说:“先回去吧,刚
做完手术光等麻醉过去至少也得到明天,现在在这儿也没有用的。”
“先回去吧。”她又补充强调了一句。
“让他们先走吧,我还是想留在这儿,”于雷低着头,语气里没有任何商量的意思
,“我不会出声,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就是想留在这儿。”
“对不起,这是规定。”小护士显得很为难,但看得出来她并不情愿去和这个湿乎
乎、眼神里透着无助、可怜巴巴的男孩子过不去。
“要是我这一次让你在这儿,以后谁不都要留下了?”护士还是决定要坚持自己的
立场,把以前从护士长那儿听过的话搬了出来。
张树挤出了一点微笑,跟值班护士打着哈哈:“就让他在这儿吧,要搁别人你让他
站楼道里他都不乐意的,是不是?他能好受一点就让他一次吧,那比他亲弟弟还亲呢…
…”
小护士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妥协了:“那就这一次,再不准这样了。”
张树三番四次地保证过了之后,把她送回了值班室。
“那我们就先走了,”转过身来,张树拍了拍于雷的肩膀,“别想太多,他已经都
没事了。”
于雷点了点头,算是道别。就在张树已经走到电梯口上的时候,于雷忽地又想起了
什么,于是跑过去叫住了他,问道:“跟他家里说过了么?”
“还没来得及呢。”张树答道。
“你跟你们院的人说,不劳他们大驾了,我会打的。”于雷冷冷地说。
张树点了点头,按下了下行的按钮。
于雷回到陈可的病房前,挨着房门靠在墙上,在这里,他可以时刻真实地感觉到陈
可还活着。他再也不敢遗落能够和他在一起的一分一秒,因为没有人知道下一秒钟还会
发生什么。
他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往里略走一点,拐进了楼梯间。他知道这是一个残酷的电话
,但并不比他所接到的那个更残酷,因为,陈可的父母至少可以明确地知道,他们的儿
子还活着。
拨号音响了很久,最终从手机里传来了中年女性迟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