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未尝不是这样的,可他现在却想要告诉何进:他错过了这个世界
上的一些多么美好的事情。陈可突然看见何进扭过头来,眼神一时移之不及,只好尴尬
地笑了笑,他举起了杯子,说:“何进,谢谢你今天过来……”
不知道是因为他话说得太轻,还是对方耳朵不好,反正何进没做出什么反应。但显
然座上的其他人都听见了,不安地等待陈可干咽下了这口不讨好的酒,赶紧又端起杯子
凑了过来。
等桌上杯干瓶尽的时候,陈可的话都说得有点绕了。他都不记得是怎么出的饭馆,
只在隐约间听见有人来人去,车来车往,雨点跟冰雹似的砸在地上,响成一片。
陈可当晚不得不睡在了寝室的床上,他还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从张树手里接过手机
,听见那边传来了于雷的声音,让他好好休息,明天什么时候起来就什么时候回去,他
在家里等他。
陈可忘乎所以地对着手机“波”了一个,张树不安地左右望了一眼,随即笑了。
寝室里的灯熄了,楼道里拉拉趿趿的塑胶拖鞋也渐渐静了下去。陈可觉得有些耳鸣
,脑袋也涨得厉害,他好几次不得不从床上坐起来,咽下几口酸涩的唾沫,才得以继续
强自入眠。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对那个人的思念突然变得无法抵抗了起来,孤独的分分秒
秒都像极了天上地下的生死永隔。睡吧,睡吧,他安慰自己,于雷不会走掉,他会一直
在家,等着自己回来,很快,很快……
许是过了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他突然又从一阵战栗中醒来。他身边的人见到他
醒了,一句话也没说,紧挨着他凑了上来,一把尖锐的匕首倏然没入了他的胸膛。他终
于等到了这个期盼已久的时刻,连眼睛都绽放出了兴奋的花朵。
“你这种人不配活着,”他盯着正在迅速失去意识的陈可,冷静地宣读着自己的判
决,“你毁了我一辈子,现在该你知道什么叫痛苦!”
陈可在悚人的目光中死死地抓着刀柄,直到何进被惊叫着的室友用同样的暴力所制
服。
他急迫地在旋转的世界中搜寻着于雷的身影,没有。他在最后的一刻清醒中用尽了
全身的气力呼喊他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尖厉的警笛声。
原本已经沉睡的宿舍楼,被里里外外的灯火映成异怪的颜色。救护车早已扬起一路
的雨雾,飞驰而去,不明就里的学生依旧在窗边门口张望着,看嫌疑人被全副配备的警
察押上囚车。
何进一边往楼下走着,一边努力地把腰杆挺直,昂着头,向围观的人不紧不慢地解
释:“是他先害我的!”
“不准说话!”一个警察在他肩上推了一把,说。
大约就在稍晚一点的时候,于雷的卧室也被照亮了。是温暖的橘黄色,陈可不喜欢
吊在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他说,那种色彩总让人想起情节缓慢如同拖磨的艺术片,屋里
的这盏落地灯是他们俩从宜家买回来安上的。
于雷就象戏里的人那样,呆呆地冲着手机,问:“什么?”
多么可笑啊,就在前一天,他还和陈可一道嘲笑了一部愚蠢的电视剧和它愚蠢的编
剧,是啊,为什么主角一碰到急事就要问一句“什么”?好象听不懂中国话似的。
可现在,他没想到自己竟在冥冥中嘲笑了隔日的自己,张树好象说着他从没听过的
外星语,让他仿似活在梦中。他确实就象活在梦中,就算被一群恶鬼驱赶,也艰涩地难
以迈开步子。他多么想发足狂奔,奔到陈可的身边,早一秒钟知道他还幸运地活着,可
天上就象下着胶水,把他的足底牢牢地粘在了地上,于雷使尽全身的力气,也只能勉强
地跟上张树的步伐。
那一夜剩下的时光,他们都在手术室的门前度过了。
他一身透湿的衣裳,蹲在墙根,跟傻了似的,一动不动。刘海斌从警察局做完笔录
,买了吃的东西过来,递了一份给他。
于雷摇了摇头。张树把东西接过来,塞到他手里:“小可肯定没事的,你别再病了
,他一睁眼见不着你怎么办?”
于雷扭头盯着他,语气沉缓:“你说我能吃得下么?”
他把东西扔在地上,扶着墙,费力地站了起来。眼前飞起一片带彩儿的小虫子,他
闭上眼,晃了晃脑袋。
“去趟厕所。”他扔下一句,缓慢地挪开脚步,往楼道的另一端去了。
“我知道他们两个关系好,但到这个地步……”海斌看着于雷摇摇晃晃地消失在走
廊的尽头,感慨道。
张树只能跟着摇了摇头。
正说着,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一群医生护士跟着上面躺着陈可的手推车走了出来
。张树和海斌齐刷刷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时都觉着脑袋有点充血。
张树一把逮着一个貌似相当权威的老医生,问:“他没事吧?”
医生看起来十分疲惫,说话的时候也没什么好气:“有事你还这么问?都是没事找
事。”
一边走老医生还嘀咕了几句当下年轻人的思想问题,张树和海斌对看了一眼,互相
拍了拍彼此的肩膀,长长地喘了口气。
“你跟着他们去,我得等着于雷,不然他不立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