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3年8月6日清晨,两艘船静静停靠在了已经修建起两条木质栈桥的烟台要塞码头上。一些穿着统一制式短袖工作服的明人在工头的带领下开始卸载货物,他们的动作很麻利,看得出来对这类活已经驾轻就熟了。
两艘船上的水手们嘻嘻哈哈地分批下到了码头上,码头边上修起了几间小木屋。小木屋是供水手们休闲的场所,在里面你可以凭票喝一杯在远东地面上极为金贵的啤酒。而且,如果运气够好的话,你还能花费一点小小的金钱和那些朝鲜女服务员们发生点什么,而长官们对此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在码头外围,沿着陆地连接芝罘岛的沙坝,东岸人建设起了一排排的小木屋,这是给新来的流民们居住的临时安置房。此时这些房屋都空荡荡的,只有十来个小孩在木屋间玩着捉迷藏的游戏,他们的小脸红扑扑的,再也不像刚来时瘦骨嶙峋、颧骨突出的可怜样。经过几个月来不间断的牛奶、肉汤的调养,他们的身体恢复得很快,甚至比那些成人还要快,此刻一个个生龙活虎地玩着游戏,完全不似几个月前的“路倒”模样。
大人们都在前方干活。他们在平整地基、修建城墙、开挖沟渠、照料农田,一个个忙得不亦乐乎,却又秩序井然,就像那勤劳的工蜂一样。此刻整个营地内“工蜂”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两千五百人之多,而从大沽夹河洪泛区到芝罘岛之间广大的区域内,也在他们的辛勤努力之下大变了样。
首先是面向南方的大约数百米长的棱堡地基已经被打好。他们在反复夯实了地面后。将从奇山所拆回来的大青石砌到了下面。然后再在这些打磨光滑的青石上修建城墙。用的仍然是那些历经数百年风雨侵蚀而没有损坏的厚条石。这些大块的条石极为沉重,很多都是洪武年间就采挖出来的,饱经岁月洗刷,却仍然坚硬如昔。当初莫茗组织人手拆的时候就很是费了一番手脚,只可惜用这些坚固砖石修建的奇山所却没有合格的军人来驻守,鞑子来时他们跑了,而东岸人来时他们没跑成,却干脆利落地投降了。军心士气败坏如此。即便是戚继光复生,怕是也难再收拾这个局面了。
棱堡的设计规划一改再改,最初的时候莫茗计划修建一个城周八百米左右的小堡垒;后来在实地考察了一番地形后,他又更改计划,将棱堡的城周改成了一千米。不过经过这些日子的思考,他又一次改变了计划,棱堡面向城南的一面凸出角的数量被增加了,这导致南侧城墙的实际长度将再一次被拉长,而且炮楼的面积大小也要相应地增加。
建筑师对长官胡乱更改设计的情况都快精神崩溃了,再这么改下去。怕是修到明年下半年都修不完。不过好在莫茗也适可而止了,他更改完设计后。又拍拍屁股赶去了宁海州城。奇山所的城墙已经被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将堆放得满地都是的建筑物资拉回来,堪用的砖石拿去修城墙,不堪用的建筑垃圾干脆拿去填埋连接芝罘岛的沙坝上的一些微型澙湖,做到废物利用。
“这些碎砖块都拿去填海修栈桥。”罗天生戴着一顶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大盖帽,身上却还穿着一套明朝式样的长袍,这造型看起来相当诡异。他上个月就已经偷偷在几名东岸士兵的“陪同”下,深夜将在德州乡下的家人接了过来。如今时局混乱,地方防备松弛,接几个人再偷偷溜走根本算不得什么事。
将家人接到烟台来后,罗天生罗大科长对东岸人就更死心塌地了,如今他带路的名声在宁海州、福山县这一片传得很响亮,就连烟台要塞的很多明人虽然表面上对其百般巴结,但暗地里朝他吐口水的也不知凡几。可以说,如今他的命运基本上是和东岸人绑在一起了,东岸人发达了,他也就跟着发达;要是东岸人被灭了,那他也就没得蹦跶了。
至于东岸人会不会灭,会被何人所灭,这个问题实在太深奥,罗天生是真不知道,他也不愿意去深入思考这个问题。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麻醉自己,东岸人虽然在此地只有千余兵丁,但看起来还算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比起朝廷大军来要威武雄壮上许多。而且,听说他们今年年底还要继续往这里增兵,那么至少守住烟台、宁海州、福山这片地方应该不成问题吧?就算最坏的情况发生,自己大不了带上家人跟东岸人浪迹海上算了,而东岸人应该会带上自己的吧?
几名朝鲜人点头哈腰地朝罗天生和其帮闲媚笑着,然后用拿起铁锹将这些碎砖一一铲上大车,再拉到芝罘岛上去填海。计划中修建的栈桥不同于目前正在使用的木头栈桥,而是兼具防波堤功能的水泥栈桥。哪怕一时半会儿修不完,先用木头的对付着,也不能马虎偷工减料,这让罗天生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如此大兴土木,靡费人力,看起来似要久居,而不是像李闯那等流寇性子捞一把就跑。
罗天生继续往南走,他现在是要去见一个特殊的来客。这个来客是从西面蓬莱县(即登州城)过来的,大名唤做赵之秀,是新任登莱巡抚曾化龙的一位幕僚。原本的巡抚曾樱去年年底就要去职的,没想到清兵杀过来,一时无法走脱。不过他还算不错,至少坚守住了登州城,没有让这座登莱首府城市被鞑子攻破。不过其治下的登、莱、青三府却多有城池失陷,这“失地”的罪名是跑不掉了,目前其人已经上京,等待廷议决定他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