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妼坐在暖阁的小榻上, 面前摆着棋盘, 左手白子右手黑子的下着棋。她没用早膳肚子饿得难受, 昨晚被姚喜折腾过后身下也有些隐隐作痛, 可是身子的这些不适都抵不过心里的空。
每次都是,姚喜在的时候心还是满的, 一不在心立马就空了。
这么多年了,她愿意说话交心的人只有姚喜一个, 愿意放下所有戒备完全接纳的人也只有姚喜一个。可惜姚喜不是, 姚喜从前有朋友, 现在又有了家人,有自个儿的乐子, 有自个儿的圈子。她愿意为了姚喜与别人共处, 可是大家都怕她,她的存在只会让所有人尴尬。
万妼心里一阵酸楚,她拈起棋盘上那颗被白子团团围住的黑子, 陷入沉思。
“娘娘忙什么呢?”姚喜蹦蹦跳跳地从屏风外窜了进来,一屁股坐到娘娘身边, 亲昵地搂着娘娘的腰道:“下棋呢?我陪娘娘好不好啊?”
嗒——
万妼被姚喜吓得一松手, 指间的黑色棋子滑落到棋盘上, 击散了那堆白子。
“不在外面好好陪你姐姐,跑进来做什么?”万妼抬手揉了揉姚喜额头的碎发,空空荡荡的心又瞬间满回来了。
姚喜挪坐到娘娘对面,把棋子捡回棋盒里道:“姐姐昨儿夜里没睡好,我劝她回去歇息了, 反正描花样子这种事又不急的。对了,娘娘喜欢什么花色啊?”
“怎么?要绣东西给哀家么?”万妼满脸笑意地帮着姚喜一起捡棋子。
姚喜眯眼笑着冲太后娘娘点了点头:“不过我的针线活可比不上针工局的大伙儿,娘娘不许嫌弃!”她边说边在棋盘正中放下一粒黑子。
“哀家倒不知你会下棋。”万妼有点意外。
姚喜讪笑着十分务实地道:“下得不好,只能陪娘娘解解闷儿,赢是不敢想的。”
万妼以为姚喜是谦虚。她家丫头在孙家长大,从小到大并无先生教导,不仅能识得许多字,还能不用算盘心算。这哪里是笨?简直是天姿聪颖啊!
不过下着下着,万妼看着棋盘上越来越少的黑子,禁不住在心里赞叹道:她家傻丫头果然是实诚孩子,说下得不好真的是下得不好。
万妼怕姚喜输得太快会失落,有意让了几步棋。谁知姚喜棋艺不高,胆子倒是不小,各种勇闯虎穴。姚喜的棋艺真的烂得毫无章法,万妼让得很吃力,她这辈子从来没有下过这么累的棋,赢不得输不掉。
“喜丫头,陪哀家去花园里走走吧!”万妼假装艰难地赢了姚喜,再也不想来第二盘了。
姚喜欣然起身道:“好啊。我也正想去值房看看立鞍那孩子有没有好一点。”
万妼听姚喜唤那太监唤得亲切,脸色不由得阴了一下,脑海中也浮出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哀家没记错的话,那个小太监就是在宁安宫的时候监视你出恭的那个吧?那他有没有——”想起曾经干过的那些蠢事儿,万妼简直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姚喜笑着解释道:“娘娘放心,我多机灵啊!宁安宫那日是混过去的,后来同他住一个屋里也没露馅儿。那孩子昨儿夜里才知道我是女的,惊得都不敢看我,哈哈哈哈。”
“同屋?”万妼没有半点笑意。
“对啊!娘娘亲自下旨让我住配房的嘛!”姚喜知道娘娘又吃醋了,故意拿话噎了回去。她刚进宁安宫的头几日过得可不算好,她当然不怪娘娘,不过娘娘要是为那时候的事吃醋生气就有点不讲道理了。
万妼被堵得说不出话,她歉疚地搂住姚喜的小肩膀道:“都是哀家的错,还好没出什么事儿。”否则她可能会挖了孟立鞍的眼睛。
出了殿门,姚喜正扶着太后娘娘下石阶,忽见乾清宫的唐公公领着一帮太监过来了。
“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唐怀礼领着众太监跪地给太后娘娘行了礼。
“起来吧!”万妼对唐怀礼的态度好了许多,不止是因为芫茜。她感激唐怀礼昨日拖着病身子,亲自跑回乾清宫让她赶紧去冯珍宫里救姚喜。“皇上找哀家有事?”
唐怀礼躬身垂首道:“皇上命奴才过来向娘娘要个人,是一个叫孟立鞍的太监。”他来这里之前先去的宁安宫,太后娘娘搬来此处并没带多少伺候的人,太监们大多留在宁安宫的。当然,他身子好了许多,也想顺道给芫茜报个平安。
“皇上有没有说为什么?”万妼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东厂的人劫走姚喜时不可能穿着公服,那个姓孟的小太监为什么能那么肯定姚喜是被东厂的人抓走的?孟姓小太监十有八九是东厂安插在宁安宫的人,否则不可能孟德来刚出事,皇上就命唐怀礼过来拿人了。
唐怀礼欲言又止。
万妼挽着姚喜回了大殿,等唐怀礼跟进来才道:“现在没外人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唐怀礼屈身道:“回娘娘,劫走姚喜的齐百户举发,孟立鞍其实是孟德来最亲最信的干儿子,安插在娘娘身边意有所图。”听说三公主是受孟德来指使陷害的姚喜,皇上已经抓了孟德来,也抓了不少孟德来的亲信,一番拷问后牵扯出不少成年旧案。
东厂势必要从上到下大换血了。
唐怀礼见太后娘娘似有疑虑,又道:“皇上差人连夜去孟德来私宅盘问过孟德来,孟德来死活不肯承认,还说是不是天底下但凡姓孟的都是他儿子?后来问他宅子里的仆人才问出来的。”
姚喜吓得抓紧了太后娘娘的胳膊。孟立鞍是东厂的人?还是孟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