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是火山,叶修眼底有火光闪动,四目相交熔成流淌的火河。他没有给张佳乐思考的机会,低头凶狠地吻着他,捏着他的下颔逼他张嘴,长驱入侵,初入侵就闯到最深处,在私密的领地肆意侵掠,仿佛要攻入与挤占所有的生命。
舌尖被吮吸得发麻,发根也被扯得生疼,张佳乐被迫仰头,头脑里一连串白光炸开。喻文州和黄少天就在旁边,王杰希也回过头,四面八方的目光鞭子一样甩下来,叶修分毫也不顾忌,眸光交错间,他眼底竟闪过一丝笑意。
那丝笑意触动了张佳乐最底层的某根神经,有如血腥的挑衅,他心中忽起狠意:他是故意的!体内血一烧,他用手扳着叶修压制着他的手,牙齿胡乱用力,几乎不顾一切咬合,顶着弹雨强攻似的吻了回去。
撕扯和纠缠全乱了套,错的卡齿嵌合进错的槽,一缕腥咸的血漫开,张佳乐一震,一线温柔忽自暴烈情欲中升起,却在更深更激切的吻中化成了更狂肆的yù_wàng。
叶修掐紧他的下颔,张佳乐用上全身的力量,掀翻他,再被他掀翻,两个人在地上翻翻滚滚,压倒大片荒草,干枯草茎断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张佳乐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反抗个什么,而叶修——他知道自己在逼迫个什么吗?
这样类似扭打的折腾本没那么快分出胜负,但张佳乐发着烧,近身肉搏不一会就乏力,眼冒金星,双手也给叶修抓住压在头顶。听见皮带抽出的声音,他毛孔一炸,破口大骂。
“叶修你混账!放开!……我弄死你!”
“你弄吧。”叶修说,皮带绕过他的双手,打了个结。
他抬头对上王杰希的眼睛,里面的震惊如要凝成实质,王杰希与他对视了几秒,微微一颤,他似也错愕于会有这一颤,移开了眼。
叶修不再看他,对黄少天道:“少天,过来。”
四目相遇,叶修慢慢点了点头,黄少天的瞳孔猛地放大,近旁的喻文州看得真切,他脸上肌肉一跳,冰雨剑锋的光从眼底刺出,如雷电刺透暴风雨肆虐的天空。与此同时,张佳乐剧烈挣扎起来。
黄少天霍然站起,几大步走过去,一拳挥向叶修。叶修硬生生挨了一拳,下一拳砸来时,他握住了黄少天的手腕。
黄少天嘴边尚还带笑,叶修与他认识十年,从没见他这么笑过。那一回在白骨遍地的石洞,他半夜悄悄起身,两个人在黑暗里相视时,他的表情若能看清,也许和此刻有几分相似?也许他也在笑?又或者他也不晓得自己是什么表情,什么心情。
他揪住叶修的衣领,那剑锋也终于刺了过来,叶修坦然迎上这目光,如千机伞接下夜雨声烦一剑又一剑的攻击。
黄少天忽而一笑,揪着叶修的领子俯下身去。他笑得都有些不像他,尽是讥讽与豁出去抛开了、破罐子破摔的空荡轻快。他的眼直直锁着叶修的眼,锋芒似乎化作了一问——你敢不敢?你做好准备了吗你?
他甚至低头,扫了一眼张佳乐。张佳乐如被烙铁触了一记,猛一偏头,铁青混着红潮,从脸上一直漫到脖颈。
那个笑融解在唇齿间,不知是谁咬住了谁的唇,黄少天齿间下力一磨,继感嘴角一痛,叶修也没跟他客气,挨咬了就咬回来。他不理会黄少天报复性的反咬,唇封着他的唇,舌头狠狠侵入他口内,锁闭挤迫得他几欲窒息。外界的一切气息都隔断了,存在的,可感的只有他的唇与舌,那一团肺腑里的空气与一点血味的腥涩。
他越吻越深,每一次角度的变换都让人恐惧,原来还可以更深,有更多的空间可供驰骋。四肢百骸的热意仿佛都聚在了唇舌上,化成铁水,灼得血肉粘连一片。黄少天双手逐渐攀上叶修的背,人也倾斜着陷进他怀里,越扣越紧,指甲根一阵又一阵的胀痛。
这一吻如同溺水窒息,黄少天似只靠这方寸间的空气,在叶修的呼吸里活着。一股火气就这么没头没脑窜上来,一腔戾气又没头没脑泄了出去。他一挺身想要挣开,抢回一来一往的主动权,却碰到了某处坚硬,顶得他一激灵,如冰水浇头又如热水淋身,清醒或迷乱都模糊不辨。
张佳乐停止了挣扎,胸膛急剧起伏,被皮带束缚住的双手攥了一把草茎,有血印自薄薄的皮肤下透出。
眼睛被阳光刺得发痛,泪水止不住冒出来,他脸在衣服上擦了下,吐掉蹭进嘴里的草叶,开口说道:“你想好了?”
“没想好。”
“……”
“这种事想几遍都不会好吧,”叶修说,“只是觉得,我们大概要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反正都要掉节操,不如一次掉光,下限推到底,也省得今后隔个一天半天,就要自我挣扎一遍。”
“你算放弃治疗了?”方锐的声音幽幽飘来。
“哪能呢,我就是药下得比较猛。”叶修说。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尽快习惯?”
“我可没这么说。”叶修道。
周泽楷抿着嘴唇,不发一言站起来,背对所有人离开。他不是唯一一个,肖时钦跟着起立,脚下踩了个空,一跤摔下,眼镜都飞了出去。他默默爬起身,摸索着捡回眼镜,看也不看别人,逃也似走开了。
情势不明,两个人也没走多远,一站一蹲,在深草间成了两纸凝伫的剪影。剩下的人互相望望,想走,又不想动,只想就这样躺着。
说不清是什么心理,是见怪不怪,幻境里发生任何事都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