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之,”谭史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说到:“如今圣上厌弃辰王,谭府,怕是再无希望了。”
“老师……”
“为今之计,明面上你切记不可与辰王殿下有任何接触。”
谭史凑近他,说道:“西市有家将牌匾漆成黑色的铁铺,你去找掌柜灯火,他会把殿下在朝中的暗线告诉你,能保多少是多少。”
“是。”
“你要亲近太子,见机行事。太子一派如再有密谋,定要知会殿下。”
“学生谨记。”
得了承诺,谭史慢慢地向后靠去,闭上眼睛,轻声说:“你走吧。”
天牢里静悄悄的,谭史塌着肩膀,等待着天明后的问斩。
他就谭茹这一个女儿,临了,却连她都不曾想起。
邬九也不多说什么。起身,踏出牢门向外走去。
牢外,朱温在等着接应。
他靠在马上,脸上还带着笑意,好似一点也没因为辰王一派的重创而心焦。
“见了谭大人,慕之心中可有决算?”
“不劳大将军费心。”
邬九翻身上马,不管朱温,率先走了。
两两相对,一路无言。
到了邬府,邬九下马,也懒得和朱温告别,将马绳递给门童,径直走进府中。
朱温瞧着他走开,一时间还有些恍惚,呆呆地立在马上。
他还以为邬九会同他说些什么呢。
成婚不过半年,这厮就连阿浩的近况都不再问了吗?
想了片刻也不知所以,朱温只能调转马头,慢悠悠地回了宫。
诗里边是怎么写的来着?
自古薄幸锦衣郎啊。
第6章 第 6 章
三月三日,上巳节。
代宗照例赐宴曲江亭,文武百官以追赏为乐,百姓休禊踏青,以驱邪避怪,除垢去疾。
这一日,便是妖精也不能例外。
柏树精阿浩也随着浩浩荡荡的百姓出了城。
朱温教会了他骑马,平日里也从不拘束他。只是自从他离了邬府,便再不复从前精神,整日懒洋洋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朱温担心他身体,自己又属皇帝近侍,轻易不得告假,便让人跟着他,出城祈福。
阿浩是妖怪,若真要死了,什么都不作数。
邬九是明白的,可朱温不明白,非叫人按着他去拜佛。
无奈,阿浩只能在城外的雾虚庙里老老实实的拜佛。
他望着佛祖眼眸微阖的慈祥面孔,觉得这场景实在是一等一的可笑。
一个妖精祈求佛祖保佑他岁岁平安。
传出去自己也别在妖界混了。
他不情愿的从蒲团上爬起来,转过头,邬九那张白生生的面孔就出现在他眼前,活像追魂索命的厉鬼。
阿浩被吓得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许久不见,你怎么激动成这样。”邬九笑了,伸出手想要扶他。
“别,你自重些。”
阿浩不想见到这人,拂开邬九的手,径直向外走去。
怪不得上巳节这庙里连只鸟都瞧不见,邬九这厮还真把这当他私人府邸了。
不出所料,走到门口阿浩就被拦了下来。
这里是佛寺,寻常妖法见不了效,门被堵着,阿浩也无可奈何,只能往回走。
好端端的柏树精被气成了河豚。
他冲到邬九面前,看到这人气定神闲的样子,恨不得给他两脚。
“邬九你拦着我做什么?”
“你瘦了许多,”邬九坐在蒲团上,仿佛没感受到阿浩的怒气,“朱温那家伙不给你饭吃的吗?”
“你有病是不是?看不惯我在朱温这过得开心日子,非要给我添堵?”
邬九也没生气,只是淡淡地笑着说:“阿浩,你该回来了。”
他的眼神,好似十多岁的邬九,坐在峨眉山上,抬眼望着他的样子,一样的真挚热烈。
阿浩楞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多少年了,听到他示弱,无论如何都会心软。
他心里气急了。
“我回去做什么?碍着你和你夫人的眼?”
“你当初将我从峨眉山上带下了,我从未向你许诺过一直跟着你。”阿浩挑了挑眉:“我早就不与你相干了。”
邬九神色渐渐暗了下来。
“朱温待你很好吗?”
“好得不得了,还教了我骑马。更不像你,他还许我自己出门玩。”
这话说得钻心,按照邬九从前的脾气,这会早该拂袖而去了。
他却没发火,只是望着阿浩,轻轻地呢喃。
“可朱温就要死了,他若死了,你该怎么办才好呢?”
阿浩花了好长时间才明白邬九的意思,整个人扑到他面前。
“你还要拿他做什么?辰王都被你整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威胁?”
邬九伸手拂过阿浩的脸,语气缠绵。
“只要他还活着,辰王手里就有兵。辰王以为有兵,他便还能翻身呀。”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包,放在阿浩手中,合上。
“届时辰王发难,朱温便是第一个送死的,”邬九死死地握着阿浩的手:“与其让他背负谋逆的罪名,被唾骂千年,倒不如你先行了结他。”
“他对你那么好,最能理解你的苦心了,又怎么会怪你呢?”
阿浩没拒绝。
半晌,他轻轻地跪下,望着邬九,问道。
“你凭什么认为,我杀了他,就会回到你身边呢?”
“阿浩,你多傻呀,”邬九温柔地说:“你猜猜,我每月来这向圆贞讨符纸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