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开门便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坐在正中的木桌旁,见二人进来却并不开口,只是用点漆般的黑色大眼望着二人。
“……听说风欲言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这么看他的儿子,江湖传闻竟也有可信的时候。”房中并未生火,竟似比外面还冷些似的。段斐容哆嗦了一下,扯了扯领口,走至那少年面前眯眼瞧着他:“女孩儿一样,真看不出来竟是北方霸主云支的世子。”
“邻雪,这是二叔的师弟,段叔叔。”季墨一笑,搬过个凳子到段斐容身边,又垫了个灰鼠垫子,段斐容便坐下。
那风邻雪看了看段斐容,又看了看季墨,点点头,默默站起来走至一旁的小小酒炉,他拿出瓷瓶,小心倾了两杯,端了过来放在段斐容与季墨面前。
段斐容执起酒杯看看,只见里面蜜水似的一汪琥珀色,一股浓浓的参香透出,不禁笑道:“你倒还记得我这药引子。”
“北方参好,泡酒极补,反正你也总是要喝,我准备了一些让你带回去的。”季墨一笑,指了指房门口堆着的一个大筐,上面盖着一层红纸。
段斐容看了看他,忽地笑道:“你早准备好我要来了。”
季墨一愣,忍不住摇头笑道:“又露馅了。”
段斐容侧着身靠在椅背上,哼了一声,说道:“早露馅了——你有千百种方法引开追兵,你却将他们赶到我这,摆明了逼我来找你。”
季墨想了想,说道:“倒也并非全然如此——当时情势危急,我所认识的在北麓山附近的人,除了你以外,我想不出别人能在云支杀手面前全身而退的。”
“我若是一个疏忽呢?”段斐容冷笑一声:“谁都不会永远保持警醒。”
“……那等我养大了这孩子,完成了欲言的托付,我便自尽谢你。”季墨语气极为诚恳。
“……有屁用。”段斐容一怔,随即冷笑道:“算了——不跟你计较。我来了,有话便快说。”
“光是我一个人要保护邻雪,怕是做不到。”季墨看了看风邻雪,说道:“北麓山一带是云支的地界,现在云支武王执政,边查极严,我没法带他出去。”
“你让我带走他?”段斐容一愣,说道:“以上朝天子特使的身份?”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办法。”季墨抿着嘴摇了摇头:“武王掘地三尺定要找到邻雪,在这里藏不了一世。”
段斐容望他良久,忽然一笑:“这不是难事——但我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岚荫。”季墨看着他:“云支的世子,会是岚荫极好的外援。”
“……季墨,你太不懂政治了——这叫什么条件。”段斐容漠然一笑,说道:“就凭你这泥菩萨过江的外援,要真让岚荫惹上了,是福是祸都难说。”
“……可是……”季墨见他站起身弹弹衣角便朝着门外走,心中不禁大急,忙也站起身来拉住段斐容:“师弟……”
“放开。”段斐容回身睨视季墨:“我说过,别叫我师弟。”
“二叔。”季墨方想再说什么,忽然一声稚声传来:“不要求了。”
季墨和段斐容都是一愣,低头只见那一直沉默不语的风邻雪站起身来,走到二人面前,轻轻抬起小手将季墨的手从段斐容袖上拉开:“咱们让段叔叔走吧。”
“……邻雪……”季墨出了口气,温言说道:“大人的事你不懂……”
“没什么不懂的。”风邻雪抬起头,静静望着季墨,良久,说道:“二叔为了救我在求段叔叔,对吗?——别求了。”
段斐容看着他眼神,心中忽然一动,双手拢入袖中,低头向风邻雪笑道:“为什么别求?”
风邻雪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段叔叔打定的主意是不会变的,对吗?”
段斐容一怔,说道:“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风邻雪点了点头,回过头凝望着季墨道:“二叔,段叔叔不救我我会死吗?”
季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看着他。
“……我父王说,既然要死,就要死得对得起自己将是云支之王的身份。”风邻雪大大的眼睛里竟无一丝波澜:“所以,别求了。”
良久。
段斐容忽然开口:“你想不想当王?”
风邻雪望着他,半晌,说道:“我若不死,总有一天会成为王。”
又是许久,段斐容忽然一笑。
“随我走吧。”他扫了愣在当地的季墨一眼:“你比你二叔有出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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