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昏迷数日气血两亏,就现在这个样子走出去,会死。”那人的声音从背后淡淡传来,唐远听见后却是甩手挣脱了青年,干涩飘忽地说道:“不……我要去找他……”
“找不到的。”
“……你是谁?”闻言唐远终于回头,苍白的脸上,格外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脆弱而狂暴的愤怒,“你凭什么说我找不到织雾!?”
然青年在煞气重重的瞪视下只仍波澜不惊,眼底似乎还浮出少许怨愤与不满,只是还未等他开口,便有另一个声音抢着搭腔:“汝在人道,彼在世外,原本殊途。若无契机,何处可寻?”
白衣高冠的温寒笑嘻嘻地从房里踱出来,又道:“这一点,唐少侠应该比贫道更清楚。”
“……你……”唐远的面色变了数变,浮于表面的神情终如潮水般退去,转而覆了层冷静的冰壳,“你为何知道?”
“唐少侠身上有非人的气息。贫道既被人称为‘离经叛道温半仙’,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这点眼界还是有的。”温寒捻着并不存在的胡须眯起眼睛,“唐少侠可知他是什么?”
唐远摇头:“我知道他是妖物,但我喜欢织雾,跟他是什么没有关系。”
“唉,要真只是个妖,那贫道就不说什么……这林子大了什么鬼都有,巍巍大唐疆域辽阔,每年光被狐妖钓走的就有一大把……”温寒低笑着絮絮叨叨,突地把眼球转到了唐远面上,“他那一身衣裳是五毒教的,唐少侠可知道?”
唐远略略回忆了一下,点点头,然后猛地一激灵:“道长见过织雾!?”
温寒微微一笑,并未回答这个问题,慢条斯理地伸手往门内一指道:“夕日将尽,屋外要起风了,清流与唐少侠都回屋来吧,且听贫道慢慢道来。”
唐远听了温寒的话已信了几分,现在又被吊起胃口,一时也不再固执己见,乖乖跟着墨袍青年回到了屋内。
待到他囫囵吞下了一整盅汤药,又在道长的娴熟引导下迷迷糊糊把细节说了个遍,温寒这才揉着眉心有了开口的意思。
白衣道长坐在桌边把玩着茶盏,那名青年——据说是救了他的顾清流大夫,则坐在另一侧端起手腕挑灯芯。
“你说的那织雾,若贫道所料不差,本体应是苗域水土孕育的一方地灵,我记得唐少侠曾说,那片大泽附近有雾对吧?”
“是。”唐远急切地点点头,“走不出去的雾。”
“嗯,那便是结界了。”温寒淡淡应了一声,“而据令师兄所言,其还有干涉时日的能力,也即是说,他已然有了另辟地界的能力,能有这种修为的已不仅仅是地灵了。”
“那织雾他是……”
“地仙。”墨袍医者突然接口,继而淡淡斜睨了唐远一眼,只是全神贯注的唐门弟子并未在意。
“然也。控雾驭土,居于大泽,应是沼仙无误。”温寒轻轻押了口茶,顿了顿又道,“但光以地仙定论,却也是不够。”
“地灵入仙极其罕见,然成仙后便能辟地自居以与俗世隔绝潜心修炼,往往不日可登天道,又因本体之故不惧天劫,乃是极品的修仙之体。”言及此,话锋陡然一转,“因而,地仙极少离开居所,且不会擅自干涉尘俗世务,更不用说主动救人……生死有命乃天道,凡仙途者都不会妄动人事。”
“而唐少侠所说的沼仙,不仅乐于救助活物,且‘每日’都会外出巡视领地,且对人间之事尤有兴趣,甚至藏有书籍抄本之类的物品……此举对于地仙而言实属反常。再结合先前提到的五毒教衣饰,贫道几乎可以判断,此仙体内定有人魂,而且多半来自某个执念过深的五毒教弟子。”浮动的烛火在道士的面上投下阴影,温寒好整以暇地托着下巴,对着唐远诡秘一笑。
“即是说,唐少侠所见的那个织雾,实是由死物和死人组成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铺垫太长了啊……拖泥带水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qwq……
☆、陆
听了这个结论,唐远的瞳孔微不可见地缩了缩,慢慢垂下了眼睑。
难怪……他的身体能吸走泥沼却无法吞噬虫豸,也难怪,他会那么畏惧尸体与死亡。
原来,他是这样的存在……
“因而,此仙所表现出的似人品性,应是那阴差阳错融入他体内的残魂对其本体的影响。”温寒光明正大地观察着唐远的面色,又道,“这几日来,贫道发现唐少侠乃极其稀有的吸阴体质,颇受魑魅魍魉欢迎,因而那体融亡魂的沼仙对唐少侠青睐有加也情有可原。”
抛下这句意图模糊的话,温寒一口喝干杯中茶水暂缓,顾清流则默默举起茶壶替道者倒茶;唐远只一味呆坐着沉思,在静寂中依然一言不发。
“唐少侠,死后未入黄泉的游魂是很脆弱的。”顾清流放下茶壶,倏尔轻柔地叹了一口气,“据唐少侠所言,可见那沼仙早已不记得阳世之事,怕是在相遇之初那名五毒弟子的残魂便已到达临界了。”
“……什么意思?”闻言,唐远发现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不是因为冷,而是被心底隐隐掠过的模糊恐惧给冻住了。
“唐少侠还不清楚吗?”温寒温润的黑色眸子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你之所以找不到仙境,全是那沼仙自身的意愿。人魂既已消融殆尽,那剩余的意识自是回归初心,往仙途大道修炼去了。”
“换言之……唐少侠所熟知的织雾,确实是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