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了,躺在病床上的史今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他脸色灰白,两颊深陷,紧紧地闭着眼睛。要不是仪器发出的滴滴声以及屏幕上显示的各项生命指征,高城几乎要以为这个脆弱的生命已经离开了人间。
高城轻轻揭开盖在史今身上的雪白的被单,想看看究竟有多少淤青伤痕,可惜无法看到全部。肺部中弹需要开胸,脾脏中弹需要开腹,此刻的史今从颈部以下都裹着厚厚的绷带,几根很粗的引流管从胸腔腹腔里分别接出来,将淤血引到一个袋子里,看着就吓人。呼吸机没有撤掉,尿管当然也插着,左腿打着石膏……高城的眼中燃烧着两簇痛楚的火焰,他狠狠闭了下眼睛,迅速把被单盖回去,不忍再看。
进来之前已经被再三告诫,不要与病人有过多肢体接触。高城很想抱抱史今,可是不敢,生怕碰坏了任何一根管子会要了史今的命。于是坐下静静看着,目光深情充满疼惜。伸出一根手指,指腹轻抚埋着输液针的手背,淡青色血管微弱的跳动,如此真实的触感。想起漫天烟花之下史今那黑亮的瞳孔,温吞的笑容,那生机勃勃的模样,再看眼前这伤痕累累的人,高城觉得自己的心被一股窒痛碾得稀碎。
半个小时以后,高城从监护室出来,杨晓峰看见他第一句话就是:“老高,你这脸色比里边躺着的那位还吓人。”
“不至于吧。”高城牵动嘴角,想做出个轻松表情,可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成功。
之后的时间就是继续守在监护室外随时等待消息。如果史今脱离危险就可以离开这里转入特护病房,如果最终不能脱离危险,那也将离开这里,去向一个冰冷的没有生命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划过,病危通知书总算没有再下,晚上挂输液瓶的护士出来时透露,史今的情况比前两天有所好转,高城稍稍松了口气。而当又过了两天护士长通知他们病人脱离危险可以转病房的时候,高城怔了半晌,再也忍耐不住,终于落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峰回路转
12.
转入特护病房的史今一直仍在昏睡,高城不放心跑到护士站去追问。
“他怎么还不醒?”
没头没脑没主语的一句让值班护士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报以微笑。护士认出高城,就是那个这几天一直守在监护室外不眠不休的男人,那位重伤的警官跟他的关系很不一般吧。
护士笑着对高城说:“药里含有安定成分,病人暂时还不会醒,不过应该快了。”
“快了是什么时候?”高城显得很焦急。
护士看了他一眼,温和地说:“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期待他这么快就醒。”
“为什么?”高城不解。
“……疼。”护士用极其精准的一个字轻而易举的换来高城眼中瞬间涌出的痛楚。
不管怎么说,史今的生命保住了,高城总算可以安心吃个饭了。吃完了饭,杨晓峰就劝高城去休息一会儿。
“这两天一宿没合眼是个人都受不了,你要不去歇会儿?”
“不用。”高城想都没想说道。
杨晓峰向病床上的人看了一眼:“这不还没醒吗?你跟这儿杵着他也看不见啊。我知道你心疼他,可就你现在这模样,等他醒了一看见不也得心疼?”
“我现在啥模样啊?”高城皱眉看着杨晓峰。
杨晓峰也看着高城,没说话,一脸不可救药的表情。
“行!那你盯会儿,我出去一下。”
“这就对了。”杨晓峰做欣慰状,高城还是听人劝的。
“钥匙。”高城伸手。
杨晓峰乐了,随手一抛,钥匙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高城接住。
车子开得飞快,没多久到了杨晓峰的公寓,曾经高城暂住过的地方。熟门熟路地坐电梯到楼上,进屋以后开始洗澡。很快洗完,进卧室上好闹钟,迅速往床上一倒,几乎没有任何过渡高城就睡着了。
两个小时以后,高城先于闹钟睁开了眼睛。随手把闹钟按掉,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杨晓峰。
“喂,老杨,那边怎么样?”
“放心吧,还没醒呢。”
“好,我这就过去。”
撂下电话起床,用凉水拍拍脸,高城把皱了吧唧的军官常服丢进洗衣机,打开衣柜翻出一套休闲装,套身上觉得还算合适,得,就它了。高城对着镜子将自己审视一番,还算清爽。多年军营生活磨练出良好身体素质,短短两小时睡眠就让高城的精神恢复了不少。
一路飞车到医院,进病房时看见史今略蹙眉心的睡颜。
杨晓峰冲高城招手,轻声道:“医生说他快醒了。”
高城点点头,坐在床边,看着史今微蹙的眉心,忍不住想要替他抚平。伸出手指按上去,轻轻揉了几下,史今的眉却蹙得更紧了。
“今儿,哪儿难受跟我说……”高城不由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史今还没醒当然不会理自己,又自嘲的笑了一下。
“你知道吗,我从没这么在乎过一个人。”这话是对杨晓峰说的。
“早看出来了。你陷得太深,无可救药了。”杨晓峰笑道,“得,这儿看来没我什么事儿了,那我先走了啊。为你这事儿我都好几天没上班了。”
“嗯,你走吧。”高城随口说,目光都没挪动一下,一直注视着史今的脸。
“唉,念完经打和尚,我的命好苦啊!”杨晓峰无比哀怨。
高城这才转脸看杨晓峰,一本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