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忽烈,湿漉漉的狼狈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身形微晃。师宣解去少年的湿衣,脱掉自己的外袍披到少年肩上,“走吧。”
师宣拾起宫灯,走在前面。
虞人璟望着青年的背影,孤盏幽亮的宫灯越行越远,头也不回的青年似是一点都不担心他趁机跑了,静默几许,终究拖着沉重的脚镣跟了上去,轻声低语,“……孤真是看不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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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没吓破胆的芍药同几位汉人逃到通道尽头,石门果然一推就开,门外没有什么巨物巨石顶着,不知为何会莫名堵住?等几人与重臣汇合,就提起这事,以及太子最后古怪的态度。
“一定是他早就卜算出来!”
众人提起屡屡填堵妨碍他们行事的苍越皆咬牙切齿。
“这奴颜媚骨的狗贼!还没站稳脚跟就敢残害同族!现在又借题发挥打压其他汉奸!以后为了讨好这些蛮夷野兽什么**不出来?留着就是个祸害!绝不能让他得势!”
在众人盘算着要怎么除掉苍越中,一夜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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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所有纵火的假汉奸被尽数逮捕。屠白震怒!本来还没想好怎么处置汉臣,诡计多端的汉人居然又耍起花招!要不是那个汉人苍越及时算出一切,他们岂不是被汉人蒙在鼓里戏耍?可恶!可恨!
师宣稍费心思就与黑羽结下交情,昨天就让这傻大个帮忙堵了个门,忙了一圈都不知道门另一边是什么人,到了规定时间回来冲师宣傻笑。师宣让他留意抓纵火犯的事,黑羽一有消息立刻赶来通知。
屠白为了警示汉奸中潜在的假意投诚者,要虐杀假汉奸示众,为了防止还有汉臣逃脱,把城中汉臣家眷一并抓了。
师宣听的时候没有回避虞人璟,回眸见少年脸色紧张似是很关切,略一沉思,带着虞人璟一起离开。
赶到地方,屠白同几位族长正让人当众虐打纵火犯,汉奸、汉臣与其家眷都在旁观,稍文弱的汉臣浑身一抽一抽,仿佛被虐打的是自个,女眷更是吓得不清,啜泣声此起彼伏。
“你怎么来了?”
屠白看到师宣,师宣收回目光,上前行礼。屠白让侍龙在旁边备个位子,拉着师宣坐下,指着底下或抖如落叶或吓尿裤子或闭目不忍看的汉人丑态,呵呵嘲笑,似是得意这示警的作用。师宣一边听着仿佛并不在意假汉奸的死活,一边打量木桩子一样立在旁边的虞人璟。
少年表情还算镇静,只是但愿那藏在身后的拳头不要握碎骨头。
“陛下。”
师宣一出声,底下的汉臣们浑身一抖,听他语带笑意比听虐打声都毛骨悚然,想起昨天大殿里的那一出冷汗就先冒出来,紧张盯着青年,见他于众所瞩目中弯下眼角,眉目纯良,更是心底发寒,凉气自脚底攀升……
“我知陛下行事纯烈,不忍折磨这些心思诡谲的汉人。”
这头一句就让无数汉人心里悲愤其无耻!睁眼说瞎话!那像从血水里捞出的样子是作假吗?!
“观其表情,这些假汉奸尽不露声色,约莫ròu_tǐ苦刑于他们已经毫无作用,其威慑警醒众人的作用,已远不如陛下所想。”
这一句不知又让人咬碎多少口牙!这些爱国志士忠肝义胆舍生忘死,忍着痛不肯表露让这帮蛮夷野兽看笑话,没见那嘴角眉梢头皮手背的褶皱青筋都堆积多少了?简直搬弄是非!颠倒黑白!
“陛下不知,汉人骨性坚毅,ròu_tǐ的折磨只能打断他们的骨头,一味碾压不仅毫无作用,陛下和各位族长也看得乏味。”
屠白一下被说中心坎。侵略之初,他们仗着先天优势很瞧不起这一脚就能碾死的汉人,偏偏这不起眼的小家伙无比恼人。好似杀不尽的野草,明明也知道怕,还前赴后继慷慨赴死,一个不小心还要被这奸猾东西啃下块肉,吃了不少闷亏,即使凭武力镇压,结果也不见得令龙愉快。
“你说。”
师宣微微扬笑,“不若玩个游戏。”
仿佛昨日情景再现,虞人璟目光如箭,立刻扎在师宣身上。而青年似不在意越来越多的瞩目,支起下巴,悠悠道:
“昨天向陛下投诚的汉人因这些害群之马受苦,陛下仁慈,何不让他们亲自出出气。而这些假汉奸如此有骨气,**脆就试一试能不能扒掉他们的人皮铁骨?把这批假汉奸驱赶到圈里,让真汉奸以弓射之,但凡射中者,有赏,而但凡躲过箭雨的假汉奸,念在他为陛下奉上一场好戏,何不免去凌虐赏他痛快一死?”
一行人移驾猎场,龙族坐旁围观,嘻哈笑闹,很乐意看汉人自相残杀狼狈求生的丑态,十来位绑着绳子的假汉奸被鞭子抽赶进圈,仿若猪猡狗畜。
咚、咚、咚……鼓点敲得很急,但圈中汉人却死气沉沉,毫无张皇。
想到被同类像猎物一样捕杀,不少有骨气的都不愿示弱敌人,消极抵抗,箭射过来竟然躲也不躲。方才被凌虐得身心俱疲,现在但求被一箭射死,何须狼狈逃窜求敌人施舍痛快?不少人直往箭上撞。
此情此景,让准备看场好戏的众龙颇不痛快。
而这局面的始作俑者仿佛被浸泡在寒冰里,身上冷飕飕的视线让师宣忍不住紧了紧衣袍。他瞥了眼虞人璟,少年一反常态没有恶狠狠瞪他,反而望着场中汉奸们举着弓微微发颤的胳膊,目露沉思。
发现青年的端详,虞人璟动了动唇,终是弯下腰凑近师宣耳边,小声道,“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