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裕往书桌一坐,拿起了一本书,翻了两页,便丢下,又换了另一本书,再翻了两页,往桌上一搁,道:「这肖浮宫又是个什么地方,里头都是些怪病,好端端的人送进去,也非得病不可。」
小福子给沏了茶,陪笑道:「皇上您说的是,要不然就让陆公公他还在那屋待着,他自个儿就是一大夫,说不定自己能治。」
亦裕喝了几口茶,皱眉道:「他现在住的地方四周都是人,要是万一真是疫症,倒也不妥,我看就送去韶华宫吧,那是个冷宫,地势偏,人也不多。」
亦仁皱着修长的眉,轻轻地将手中的白子放下,笑道:「瞧,该我收官了。」
王守仁笑道:「王爷从来执白子,却总能后发而先至。」
亦仁接过身旁太监递过的白毛巾,擦了擦手,道:「宫里的事如何了?」
「回王爷,今儿亦裕已经下令将陆展亭送韶华宫去了。王爷您料得挺准,亦裕果然不同意将陆展亭送到肖浮宫去。」
亦仁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我这个弟弟生性多疑,你说什么,他是非跟你拧一下不可。除了肖浮宫,也就只有韶华宫这个冷宫可以选了,怎么样,慧敏皇太妃还有多久的寿?」
王守仁笑道:「她现在腹大如斗,只怕活不过这个月。她虽然被贬去冷宫,却没有夺其尊号,入殡的时候用的一定是九尺红木棺,十六人抬,那棺只要做得巧妙一些,将陆展亭带出去绝对没有问题。」
亦仁眸中亮光一闪,轻柔地道:「那就太好了。」
陆展亭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被人抬来抬去的,等到稍许清醒一点的时候,只见一个身着素衣的小宫女在替自己擦手。
她见陆展亭突然睁开眼睛,吓了一跳,连忙端着水盆慌慌张张跑出去。陆展亭不由得大为好奇。
以后这个宫女每次进来之前,都会偷偷推开一道门缝看一眼,如果陆展亭是睡着的,她就会偷偷溜进来,在他的床头放下饭菜或者换洗衣服。
陆展亭起先还会闭着眼睛装睡,有一天当那小宫女进来的时候,他猛然睁开眼睛,那小宫女尖叫了一声,手中的衣服掉在地上,慌慌张张跑出去了,由于太过惊慌,也没看准门口,头撞到了门框上,陆展亭在她身后笑得前仰后合。
「喂、喂……」陆展亭笑着在她背后唤她,但那个小宫女没命地撒腿就跑。
陆展亭追着她出了门,他一跑出门就看见满目的荒凉,年久失修的房屋,四处杂草丛生,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喃喃自语道:「韶华宫竟然这般凄凉。」
他沿着那些屋子一间间找,只见里面都是蛛网暗结,似是已经许多年没有住过人了。
韶华宫虽然残破,却不小,陆展亭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人。他暗笑道:「莫非遇上了女鬼?」,刚想转回身,却听到有人隐隐约约的抽泣声。
他好奇地寻声而去,见那个小宫女抱着双膝坐在半人高的草丛里哭泣。
他悄悄走过去,蹲在她旁边,低声喂了一声。那小宫女一抬头,陆展亭吓了一跳,小宫女的脸长得其丑无比,五官生似被人狠狠打平了,因此没有任何起伏。
小宫女也吓了一大跳,她猛然站起身就跑,陆展亭往草丛中一倒,大声呼痛。那小宫女停住脚步,犹豫了一下子,还是走回来,小声问:「你哪儿不舒服?」那女子生得极丑,但声音却非常动听,既柔且清。
「你打到我胸口了,你打到我胸口了,哎呀,旧疾犯了,旧疾犯了!」
陆展亭微睁开眼,见那小宫女似又要哭,便连忙深吸两口气,道:「好些了,好些了。」他沉着脸道:「我胸口有病,所以你以后不可以一见着我就跑,不可以大呼小叫,不可以……」
他见那小宫女抽着鼻子,他指着她道:「喏喏,不可以哭鼻子。」只见那小宫女拼命憋着泪,于是他笑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