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些痛苦悲凉以及可怜,还有一滴未成形的泪挂在眼角……
“砰”一声,吴氏仰面倒了下去,似是一个装土的填河的麻袋一样落到了地上。屋外,久未放晴的天空突然有千丝万缕的朝阳从厚厚的铅色的云层中射了出来。日上三竿,还带些橘色的暖阳斜斜地照进赵大郎家的堂屋,吴氏倒下去时被她身体拍起的尘土在暖阳里肆意而欢快地飞舞,赵大郎的身体背对着照进屋子里的阳光,脸沉到了暗黑的阴影里,看不清楚他表情,只听到他急促的喘息。他手上握着的那把牛耳尖刀上依旧有血珠缓慢地滴下,每一滴在朝阳的映射下都是那样夺目和鲜艳……
屋子里死一般地静寂,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不过转瞬之间,吴氏已经满身是血地倒在了地上。所有的人,里老曹公,刘氏和赵旺,曹五等人都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
最后还是赵旺先哭着喊了一声,“娘……”
然后扑到了倒在地上的吴氏身旁,一把将她抱起,颤抖着拿手去吴氏鼻前一探,随即声嘶力竭悲痛不已地大喊了声,“娘!”
这一声将屋子里所有的人都从震惊中唤醒,也让站在吴氏身旁跟个木头人一样大口急促喘息的赵大郎身体一抖,手里滴血的刀“铛”一声落到了地上,然后双脚一软,跪了下去,双手撑在地上呜咽着哭了起来……
“铁牛……”刘氏这会儿也被自己孙子和儿子的哭声给唤回了现实之中,不由得老泪纵横,哆嗦着一步一步朝自己的儿子走过去,她实在是想不到自己这个一惯老实本分的大儿子今日竟然在众人跟前杀妻。而且她从自己孙子赵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也猜到了儿媳妇吴氏怕是凶多吉少,已经殒命于儿子赵铁牛刀下了。
儿媳妇死了,大儿子赵铁牛一定会被官府问罪,这杀了人必然逃不脱一个死字。二儿子赵铁柱去年才遭遇不测被窃匪给杀了。这眼看要过年了,自己这唯一可以依靠养老送终的大儿子又将大儿媳妇给杀了,这一下她的两个儿子都要离她而去了。她已经风烛残年,到头来又能依靠谁?虽然说还有个孙子赵旺,但赵旺还没成年,也没有娶妻,更没有什么本事可以挣钱养活她,可以预见得是,赵大郎要是被官府判了死罪,那她以后的晚景一定凄凉无比。
刘氏是又心痛大儿子赵铁牛会因为杀妻而被判死罪,又对自己以后晚年生活失去了眼前这个唯一的大儿子的照顾而感到惶恐,因此哆哆嗦嗦地走到赵铁牛身边后,不免先是打了他几下,嘴里骂他,“你怎的如此蠢啊,做出这样的傻事,你让娘以后怎么办啊?”
正跪在地上哭着的赵大郎听了刘氏的话,便向着她重重磕头,“娘,孩儿对不起您!我……我也是在外头听人说她卖了梅儿到吴奎的私窠子里头去,我心里气不过才……娘……”
“铁牛啊……你气不过,打她,休了她也行,可为啥要杀死她呢……哎,你怎么不忍住?”刘氏上前去弯腰抱着跪在地上的赵铁牛的头哭道。
赵铁牛这时候大概也有点儿后悔自己太过于冲动了,像他娘说得那样对待吴氏也是可以的啊,为什么要忍不住动刀杀了发妻呢。说起来吴氏虽然心眼儿不好,又极端地吝啬贪财,但两人是结发夫妻,这么多年来,吴氏也是巴心巴肝地对他好,为了这个家,也里里外外地操持家务。可是,这些在他今日折返回来拿忘记拿了的一件打铁的工具时,在院子门口听了邻里的议论后,便被心头窜起的怒火给烧成了灰烬。他想起了自己在兄弟赵铁柱灵前曾经许下的诺言,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弟妹母女三人的。
可是到头来,却是自从兄弟赵铁柱死后,张氏母女被自己老婆逼迫还银子,大侄女儿赵梅儿估计是因为还债,被卖进了本县的巨富之家秦府为婢。这事情虽然吴氏并没有跟他说过,但他在外头走动给人打东西时,也恍惚听别人提起过。后来他也曾回家问过吴氏,但吴氏却矢口否认,这让他无法确认,也就忍了,不了了之。后来,吴氏劝他把自己的亲闺女桂儿送进秦府去为奴,吴氏说秦府是个好去处,女儿去了好吃好喝,还能学手艺,得的工钱也不少,赚了钱,可以替自己儿子赵旺娶一个好媳妇儿进门儿,他一开始不同意。但是禁不住吴氏跟他闹,便又忍了,同意了将亲生女儿桂儿卖进秦府为婢。
这么多年,他觉得自己不晓得违心地忍让了她多少回。直到今日他听说了吴氏卖掉亲侄女儿赵梅儿去他堂哥的私窠子时,终于无法再忍下去了。这么多年的藏在心底如同火药桶般深埋的不忿被梅儿这件事的火苗给引燃,终于炸开了!他走到离家不远的一家相熟的卖肉的摊子上借了把牛耳尖刀揣在怀里,怒火万丈地径直走了回来,进屋去捅了吴氏三刀,要了她的命。
“娘,我……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啊……这么多年了,我忍得太苦……”赵大郎哽咽吐出这么句话,便紧紧地抱住刘氏哭得涕泗横流。
刘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回想起这些年木讷不爱多言,只是闷着头风里来雨里去干活挣钱养家的大儿子,这才明白了原来他的心里藏着这么多的不满和愤恨,可是他却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包括她这个娘。人的眼睛一旦盯在那些黄白之物上,就会忘记去看身边最亲近的人的脸,以及忘记去关心他们心里的苦,忘记到头来那些身外之物跟身边的人比起来,轻得如一